吉他歪倒,她弯腰去扶,手指头碰到琴弦,她忍不住刮了两下。
曲阿姨拿着毛巾过来,说:“这些都还没来得及收拾,腿撞到了吗?疼不疼?”
她摇头,问:“这个要扔掉吗?”
“不扔,要放到仓库去。”
她多看了一眼。
“你喜欢吉他吗?”曲阿姨问。
她说:“我不会这个。”
进到客房,她把军大衣放到窗边凳子上,脱了鞋,她才意识到右脚脚背有点疼,她按了几下,后悔刚才没脱鞋给大人们看,这可不是污蔑,母亲总不能说她的脚也是婴儿肥。
楼上开着暖气片,她第一次见,还用手去摸了摸,不明白楼下怎么没开。这一觉睡得并不好,她开始想念家里的床。
次日天刚亮就起了,楼下充盈着香烛味。
准备送走遗体,曲阿姨说:“老韩说他这一生都活得很恣意,到这个年纪走了,虽然早了点,但也算喜丧。他和我都不是注重仪式感的人,但到底我们这代人不可能完全不尊重传统,所以葬礼需要办,但不需要伤心。”
于是她后来猜,当葬礼乐队一通荒腔走板,曲阿姨也能始终面不改色,大概就是因为她不是一个注重外在仪式感的人,所以没怪乐队的不专业。
小阳春作为亲外孙,自然全程在场,他神情肃穆,而她昨晚没睡好,也没精力去瞪他。
忙到天黑,客人也都散去,曲阿姨的女儿和前女婿送外地亲戚去住宾馆,今晚她和父母仍在曲阿姨家过夜,明天下午再搭乘曲阿姨亲戚的车去市区的火车站。
时间渐晚,大人们却不准备去休息,母亲叮嘱了她一句:“你跟哥哥呆家里看电视,别跑出去。”
她哪来的哥哥?!!!
她忍住,看出她们有事,问:“你去哪?”
母亲说:“我陪你曲阿姨出去办点事。”
她站起来:“我也去!”
母亲把她摁下:“你老实点。”又朝父亲撇头,“老喻,你看着她。”
父亲却说:“我陪你们一起去,不然我不放心。”
曲阿姨想了想道:“小阳,你陪着妹妹,我们一会儿就回来。”
她看见小阳春瞥了她一眼,这一眼很有点煽风点火的味道,她的肝又热了起来。
小阳春扬了扬手上的遥控板,意思是“去吧”,又懒洋洋地说了声:“放心。”
山中没大王,他们两个也没打起来,小阳春在楼下客厅看电视,她噔噔噔回楼上,打算洗洗睡。
关了灯,她在乌漆墨黑中辗转反侧,大约因为明天就能回家了,所以她有些兴奋,没丝毫睡意。
窗外隐约传来些动静,她以为父母回来了,跳下床扑窗户看。
两层小楼外黑咕隆咚,月光下有个男人身影站在墙根下。
看着也不像小阳春的爸,再说他爸送完客人回来了,他妈怎么不见人影?
她半截身子往外挂,想看得更仔细,余光突然瞄到一个影子正靠近墙根,她定睛一看,立马认出是小阳春,他脚步轻慢,手上还高举着一根棍子。
大约她人往窗外挂太多,存在感太强,小阳春突然抬头,两人四目相对,她脑子有点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