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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间烛火爆芯,烛台上已积了厚厚一层烛泪。宋星遥捏着双臂在桌畔坐下,只觉得身体要散架了——她这一天下来奔波折腾,饭没吃上半口,晚上还被召来这里带孩子,身体和精神委实吃不消。
捏了两下手臂,她趴在桌面上,再也不想动弹。
手沉得像灌了铅,关节酸得不行,背还疼。
隐约之间,林宴似乎打开殿门,朝殿外值守的人轻声吩咐了什么。宋星遥不想管,只想这么趴着。殿门再度阖上,脚步声响起,停在她身后。
温热的掌按上她的肩头,宋星遥浑身一激凌,就要跳起,却被林宴牢牢按住。
“别动。”他低声道,明明离得挺远,声音却像响在她耳畔。
暖热的温度透过肩头似乎直达关节与手臂,沉甸甸的手臂宛如浸入温泉,他指腹按着她肩头穴位,动作不快,力道的渗透力却极强,一下一下按得她肩臂酸爽难当。宋星遥确实累到无力挣扎,便也随他去了。
“别睡,我让她们送了粥过来,你吃过再睡。”见她昏昏欲睡,林宴想叫醒她,可宋星遥似乎没听进去,他便换个方式,与她聊起,“在殿下这里,可还习惯?”
“嗯。”宋星遥闭着眼回答。
“累吗?”
“不累。”她机械式地回答着,半睡半醒。
“遥遥,喜欢十五皇子吗?”他又问她。
“嗯。”
四岁的十五皇子?她挺喜欢的,玉雪可爱的小孩子谁不喜欢。
“若是当年,你我也有个孩子,会不会也这般讨喜?”林宴想着适才的画面,有一刻沉醉于并不存在的幻想之中。
“嗯。”宋星遥下意识地回应一声,跟着才反应过来他问了什么。
瞌睡虫彻底跑光,她清醒过来,转头望他:“你说什么?”
那目光清泠泠的,没半分沉醉。林宴不语,只暗暗克制——好不容易二人之间才出现那一丝丝改变与转机,他不能……不能操之过急。
“没什么。”他收敛情绪,停下动作,手却仍按住她一侧肩头。
宋星遥已经觉得浑身不对劲,右肩上他的手掌中似乎有团火,灼得她难受,她抖抖肩:“我没事,把你的手拿开。”
林宴松开劲力,却依旧在她右肩头用力摩挲两下才放开:“你肩头落了灰尘,我帮你擦擦。”
宋星遥不解地看向自己右肩——什么也没有。
林宴已走到她对面的桌畔坐下,问她:“你与东平王世子很熟?”
“不算很熟,打过几次照面而已,勉强也算是朋友,你问他做什么?”宋星遥起身给自己倒水,顺手也替他倒了一杯推去。
“我白天在迎仙台看到你们了。”他说着又看了眼她的肩膀。
同进同出,甚是亲密。
当然,这句话林宴没说出口。
“不就是因为十五皇子……”宋星遥喝了两口水,随意道,只是解释了半句又觉有些多余,“与你何干?你今晚来这里所为何事?别告诉我真是来照顾十五殿下的。”
林宴是赵睿启的老师,又不是他的贴身宫人,照顾起居这种事哪有可能轮到林宴?若不是林宴自己找的借口,谁敢使唤他,谁又能叫得动他来带娃?
“遥遥。”他不回答她的问题,只道,“离赵睿安远一点,他绝非你想像中的那样简单。”
“哦?”宋星遥倒是有兴趣了,“他一个被囚禁在长安的质子,能有什么不简单的?上一世到你发动宫变,我死之前,他都藉藉无名,没有作为。”
“那你可知,他早在宫变前一年就已经秘密离京,暗中潜逃回东平郡。”林宴指尖轻扣桌面,沉而缓地启唇道,“他离开东平十数年,他母妃病逝,东平王另宠她人,他这个世子名不正言不顺,回了东平也未能得势。你又可知,他为了夺回权势,两入突厥,后与当时最强大的铁勒部族和亲,娶了铁勒公主为正妃,赢得娘家十万狼族铁骑的支持,打回东平弑父夺权,成为东平王。这样的人物,你还觉得他简单?”
宋星遥听得朱唇半启,久久未语。她完全无法将认识中吊儿啷当的赵睿安和这样铁血手腕的人联系在一起。
“遥遥,到我死之前,东平王已有谋逆之心。若我未死,最多不会超过两年,大安与东平之间势必会有一战。”林宴声音沙哑道,目光又望向寝室,似乎穿透墙壁,落在十五皇子赵睿启身上。
赵睿安……那应该是他后来最强大的对手。
可他死了,被十五皇子一杯鸩酒赐死,往后他也不知赵睿启如何应对东平之变,最终又是孰胜孰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