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鉴,可以明得失。
汉人重史,也擅长从历史中吸取教训,一项政令施行了几年就被叫停,史官乃至后来的文人一定会把原因分析的清清楚楚。
汉武帝在元狩四年颁布算缗告缗令,与之同时颁行的还有盐铁专卖令。
算缗告缗令掏的是富商巨贾的钱,盐铁专卖令掏的是盐商铁商的钱,两条法令颁行天下,是个人都能看出来皇帝缺钱花了。
说来也是,元狩四年之前,汉和匈奴连年征战,虽说一连串的战争把匈奴打的要死要活的,但是朝廷也差不多被那些年的战事给掏空了。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别管打胜仗还是打败仗,要打仗就免不了花钱。
匈奴派兵南下,打输了就回北边勒紧裤腰带生活,打赢了就劫掠一番过个好年。大汉打匈奴,打输了被抢,打赢了也没法从匈奴那边抢回来。
不打不行,打也不行,怎么着都是错。
汉初休养生息大几十年才撑得起汉武帝打那几场仗,打完那几场仗,民间百姓又开始吃糠咽菜抠树皮,朝廷发不出军饷,自然要想办法搞钱。
百姓身上的赋税已经很高,不能再加重税收,不然很可能税收不上来,还会惹得民变四起,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天下再陷入混战之中。
朝廷在颁行算缗告缗令之前进行了币制改革,那时候市面上流通的钱币乱的很,从高祖刘邦到汉景帝,短短几十年的时间,朝廷在“允民自铸钱”和“禁民自铸钱”之间来回蹦跶。
律法政令最忌讳反复无常,民间物价疯涨,连“弃市”那样的重罪都无法制止民间的盗铸、私铸的行径。
汉武帝要改币制也是为了解决民间市场混乱的问题,让那些要钱不要命的商人收敛一点,结果非但没能打击到富商巨贾,还让那些商人趁机正掺杂减重扰乱朝廷,从中又大捞了一笔。
是可忍孰不可忍,汉武帝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再能忍下去他也不是汉武帝了。
然后就是算缗告缗令和盐铁专卖令。
——笼天下盐铁,排富商大贾,出告缗令,锄豪强并兼之家。
有门路的富商巨贾不光能圈钱,还圈占有土地兼并农民,官商勾结到一起,底下闹翻了天可能皇帝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人为什么要读书?还不是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从史书中发现“哦豁,那时候的情况和现在好像啊!”。
历史是个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转回来了。
大清也是正缺钱的时候,南边藩王刚刚消停,漠北蒙古暂时不需要过多防备,但是漠西准噶尔还有再北边的老毛子也不能掉以轻心。
百姓的赋税不能加重,否则的话,他们要面对的局面比汉武帝当时还要严峻。
这么一来,首选的法子就是对商人下手。
中原自古以来重农抑商,不过从前朝开始,这种情况就好了许多。
汉武帝时能攒下万贯家财的多是大盐商大铁商,现在各种矿都掌握在朝廷手里,盐商还是那个能赚钱的盐商,其他不碰盐铁的一样能赚钱。
商贾不敢光明正大的圈占田产,当官的干起这种事情来就没那么多顾忌了,圈地令才禁止没多少年,上头查的再严,也挡不住底下人胆大包天。
曹寅记仇,他脾气好归脾气好,不代表那些人能在他头上撒泼。
税制是朝廷要改的,诏书是皇上下的,条例是户部的大臣们商量出来的,有意见直接去京城找皇帝说去,拿他当什么出气筒?
他看上去像是老老实实当出气筒的人吗?
小曹同学拉着遏必隆说个不停,惦记着老大人对汉家典故不熟悉,特意把汉武帝时大刀阔斧打压富商巨贾的前前后后详细给他讲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