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唐绪宁皱皱眉头,默默坐在旁边,不说话。
唐文骥端起饭盒,吃了两口又抬头,淡淡看他一眼,“你瘦了。”
“没有。”唐绪宁低垂着眉头,不与他对视。
儿子的情绪就写在脸上,心事重重。可是唐文骥表情仍然淡淡的,好像根本就不关心,也不在意他的想法。
他一边吃,一边说:“你一会儿就回去,收拾收拾,回国。”
唐绪宁微微愣住,“我机票改签了,已经向公司请了假,暂时不回去。”
“胡闹。”唐文骥拿筷子的手微微一紧,不赞同地瞪住他,“你留下来能做什么?不如回去好好工作。我们问心无愧,你爸也不需要你在旁边伺候,赶紧回去,该干什么该干什么。”
“我爸生病,我能自己走吗?”唐绪宁反问他。
末了,看他神色严肃,一本正经的样子,唐绪宁唇角抽了好几下,怪异地笑出了声,“再说了,你真的问心无愧吗?”
唐文骥拉下脸,“唐绪宁,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
在唐绪宁二十多年的人生中,父亲是天,母亲是地。以前家里大事小事全是父亲说了算。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从来无人敢对抗。哪怕是他跟于休休的亲事,他和母亲曾经强烈反对,最后也只能举手投降,听从了父亲的安排。
后来唐绪宁复盘自己的人生,总结出最大的经验就是,他对于休休所有的不屑、不满以及排斥,全是因为对父亲的逆反,也因此没能看清自己的心,让他如今痛彻心扉。
“爸爸,收手吧。”唐绪宁突然幽幽一叹。
话音未落,只听得啪的一声,唐文骥手中的饭盒被他掷了出去。
饭盒摔在病房中间,饭菜洒了一地,瓷砖地上,一片狼藉。
“滚。”
唐文骥沉重出声,仔细听,有细微的喘气。
这是他住院两天以来,唐绪宁第一次发现他像个病人。
他看着唐文骥,片刻,突然笑了。
“爸爸连装病都能装得这么好,做什么事会做不成?”
向来听话的儿子,一句接一句的刺自己,唐文骥老脸通红,半眯着眼看着他。
“唐绪宁。管好你的嘴巴。”
唐绪宁慢慢站起来,过程似乎很艰难,当他正面站在父亲面前,与他对视的时候,眼圈也红了,“你以前总说我,懦弱胆小,不像个男人。你知不知道是为什么?那是因为你呀,爸爸。你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精神暴力我和妈妈,我眼睁睁看着你对我的母亲冷暴力,怎么可能在你的眼皮子底下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滚!”
唐文骥又吼一声,比刚才更大。
“还有。”唐绪宁沉默片刻,又笑:“父亲是那样的父亲,儿子怎么可能顶天立地?天都暗了,地都黑了,我上哪儿去顶,去立?养不教父之过,上梁不正下梁歪,老祖宗的话,总有几分道理的。”
“呵呵!”
唐文骥冷笑两声,目光冰冷又锐利,“我再说一遍,滚出去。”
“我会走的。”唐绪宁低低说着,脚步却没动。
病房静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