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天上的父,
国度、权柄、荣耀,都是你的,直到永远。
阿门。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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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司身上洋溢着一股男生运动后特有的汗水味,不是很浓,也不刺鼻,反而如同夏日午后加入冰块、微微酸涩却异常爽口的柠檬汽水般,给人以阳光下的活力感。
他的体表温度偏高,当我把下巴轻轻搁在他的肩膀上,双手张开环住他的背部时,可以明显感受到他愈发急促的心跳。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不甚宽阔健硕的怀抱,却在寒冷如深冬季节的京都本宅给我以一丝微小的慰藉。
我闭上眼睛,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
放任自己短暂地沉溺于虚假的温柔之中,听觉却越发灵敏,大概是因为危机感始终如芒在背,令我无法安心吧。
“哒——哒。”
这细微的响声吸引了我的注意力,似乎有人正一步一步,缓慢地走了上来。
女仆?管家?还是其他什么不相关的人士?
我将半张脸埋入赤司征十郎的颈侧漫不经心地猜测着,或者……bigsurprise?
哦,是赤司征臣。
轻抬眼帘,双眼的余光中,男人正缓缓摘下棕色的皮质手套,露出底下苍白削瘦却有力的一双手,手指因为寒冷而显得有些僵硬、不甚灵活。
他已不再年轻,尤其是在儿子面前,在那张同自己极其相似面孔的对比下,赤司征臣的衰老愈发明显:肌肤不复过往的细腻、光泽感,当皱起眉头时,眼角细密的鱼尾纹堆起,还有那双眼睛,在时光同权势的打磨下显得沧桑而浑浊。
他仍然是优雅的,这是用香烟名酒、无数金钱堆砌起来所形成的迷人气质,但岁月终究在这位富有权势的男人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赤司征臣一边活动着手腕,一边对面前的场景……令人意外,他的反应十分平淡,仅仅是稍微睁大了眼睛,外加饶有兴趣地挑眉。
但我不能在看见他后仍然装作无动于衷的样子。
我迅速推开了赤司征十郎,在对上赤司征臣目光的一瞬间,装作像是被橘红色的火舌灼烧到一般从怀抱中挣脱开来。
赤司被我推得一个趔趄,他的脸上出现短暂的惊讶,然后在转身看见赤司征臣的瞬间化为镇定,他往后退了几步,但并没有松开我的手,并下意识地将我护在了身后。
“父亲。”赤司征十郎低下头,他是恭敬的。
这种态度谦逊有余而亲近不足,相处模式就像是公司职员谈论公事时等级森严的会晤,而并非拥有相似血缘关系的父子之间的谈话。
“看来你们已经认识了。”男人将手套略显粗鲁地塞进了大衣一侧的口袋中,那是一件翻领的黑色长款大衣,裁剪立体、简洁大方,竟意外地令赤司征臣显得年轻了几分。
说罢,他轻轻鼓起掌来:“一个良好的开端。”
他这样称赞道,虽然从他的话中我无法感受到任何喜悦的情绪,相比于夸奖而言,我想这更是一种直白的讽刺。
赤司背在身后的手下意识地握紧了。
“父亲。”他再一次这样喊道。
但赤司征臣仿若未闻,他大概下定决心要以一种隐晦而含蓄的方式表达出自己不满的态度,比如从头到尾的冷处理。
他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最后停在了我的脚上,我同样也低头——我并没有穿鞋,所以现在正着双脚踩在光滑而冰凉的木地板上,脚趾因对方目光的投注而忍不住蜷缩了几下。
我不禁往赤司身后缩了缩。
“我想,现在已经不再是温暖的季节了。”赤司征臣上前一步,以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俯视着我,他总是喜欢用这种方式给别人施加压力——喜怒不形于色,却又在无声的氛围当中,清楚地传递出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
这次赤司没有再后退,他虽然年轻,但身形在同成年男子的对比下显得有些单薄,“青春”赋予他活力、未来无限的希望,却并没有给予与之对应的生活阅历,通常这是年长者所应该得到的时光馈赠,这令他在同赤司征臣的正面交锋中,毫无悬念地处于下风。
后者没有将儿子微不足道的抵抗放在心中,因为这是不值得在意的,在继承人还未成年、在家族事务处理上还没有获得一定话语权的时候,他们自身的意愿是不需要被考虑的。
“或许,你不介意我陪同你回房间换上一双保暖的靴子吧。”话虽如此,但赤司征臣早已将手放在了我的肩膀上,不是很重,但其中所富含的深意却又重逾千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