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西岭不敢耽误一秒钟的时间,风驰电掣地将夏黎桐送去了附近最近的一家医院。
夏黎桐已经有了早产迹象。经过一系列的产前检查后,医生发现她的腹中胎儿存在胎位不正和脐带绕颈等现象,所以建议她选择剖腹产。
但是夏黎桐的腰椎存在先天性的损伤,幼时还曾做过大型手术,所以无法采用腰部刺穿型的半麻手术方式,只能采取全麻。
被推进手术室的那一刻,夏黎桐浑身都在颤抖,又冷又害怕,有种被推进冰窖的感觉。
孟西岭还不能进手术室陪着她,这让她觉得自己像是在孤军奋战,惶恐又委屈——为什么不能让他陪着呢?又不是我自己一个人的孩子。
其他事情她都可以不需要他陪同,除了生孩子,因为她没有底气独自一人迎接新生命,她觉得自己不配。
新生命是干净的、纯洁的,而她满身泥污、负债累累,怎么能够去玷污Ta呢?
她好像也不配去当一个妈妈,不配拥有一条可爱的新生命……
夏黎桐忽然很想哭,很想念小棠。
手术室内寸寸净土,一尘不染;医生和护士们皆身穿青绿色的无菌衣,脸上戴着口罩,双手戴着白色的医用手套;天花板上的灯光冷白,圣洁中透露着压迫感。
不知为何,夏黎桐又开始惶恐自己会死在手术台上。
人的生死皆由天定,谁知道她的生死簿是不是终结于今天呢?
其实在五年前她就该死了,但是小棠替她去死了,让她多苟活了五年,然而她所欠下的债却远没有偿还完,就算死于难产好像也是理所应当。
或许,她能活下来,但却留不住她的孩子,因为她欠了小棠一条命,老天要是让她一命抵一命也不过分。
她这种人,何德何能,凭什么母子平安呀?对小棠公平么?老天爷但凡长了眼睛,都不会允许她一生顺遂……
一切准备就绪后,麻醉师先给夏黎桐上了麻药。
用了还不到五秒钟的时间,夏黎桐就彻底失去了意识,无边的黑暗席卷了她,像是进入了一场深度睡眠。
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却不再是手术室的冰冷天花板,而是花团锦簇的海棠树。
她躺在树下的长椅上,明媚的阳光被海棠树葱郁的树冠揉成了一团团的碎金,一闪一闪地晃了她的眼。
海棠无香,却如烈酒一般令人陶醉。
“你睡醒啦?”
是小棠的声音,声色一如既往的温柔、明艳。
夏黎桐浑身一僵,立即从长椅上坐了起来,惊讶又意外地发现,自己现在竟然身处小时候的孤儿院,四周围的景象和儿时的记忆毫无偏差,就连不远处的滑滑梯都是十几年前常见的那种青蓝色的铁皮滑滑梯,矮墩墩的教学楼的白色墙壁上还用红色的油漆印刷着那个年代常见的标语:【一切为了孩子,为了孩子一切】
时间仿若被定格在了过去的某一个点。
她回到了过去,却是以大人的模样。她的身上再也没有了格子罩衣或者小手绢。
小棠也长大了,但容貌看起来却比她小几岁——其实,小棠的实际年龄比她还大上一岁呢。
小棠静静地坐在长椅的另外一端。她穿着一条白色的长裙,梳着马尾辫,脚上穿着一双小白鞋,眼眸如水般清澈温柔,整个人看起来清透极了,仿若一株温滢动人的海棠花。
她白皙又挺翘的鼻尖上,有一颗黑色的小痣,
孤儿院的老院长奶奶说,这是一颗美人痣,只有美人才会有。
老奶奶说的没错呀,小棠确实是一个标准的美人,从小美到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