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三个人一起聚在餐桌旁吃饭的时候,夏黎桐一句话都没有说,吃完饭,她就带着小布丁离开了。
其实在来之前,她原本打算的是傍晚的时候再回家,想留在这里多玩一会儿,但是,他们俩都嫌弃她的小狗,而且她现在还越看祁俊树越不顺眼,总想和他吵架,却又觉得吵架伤身,不利于她的身体恢复,干脆眼不见心不烦,直接走人,哼!
牵着小布丁走出小区大门后,夏黎桐并没有打车回家,而是慢悠悠地走去了那条凌驾在黄泉河、不,不对,是创新河——不能喊黄泉河,不文明也不科学——之上的白桥上。
然而夏日炎热,阳光如火一般炽毒,那条桥就像是搁置在烤箱中的盘子似的,能把呈置在其上的一切事物全部烤化。夏黎桐心疼自己的屁股,于是果断放弃了坐栏杆的想法,牵着小布丁下了桥。
桥下就是河床。东辅的雨季尚未到来,河床中的水量并不丰沛,水流轻盈平缓,如同一条碧绿色的缎带一般自西向东漂流而去。
河床两岸树木葱郁,植被茂盛,是个乘凉避暑的好地方。南岸上还建立着一坐供行人休息的五角凉亭。
夏黎桐顺着楼梯下了桥,直接去了那座红色的亭子里,然后四处望了望,确定附近没有行人之后,把拴在小布丁脖子上的狗链解开了,让它自己跑着玩去——她很确定以小布丁的胆量,绝对不敢独自一狗跑很远,顶多也就是在凉亭附近转转。
缠好狗链,夏黎桐把背在身上的狗包取了下来,放在了长椅上,自己也顺势坐了下去,拿出手机,点开了通讯录。
排在她通讯录第一位的联系人一直是孟西岭,备注是:哎呦老男人。
在过去的很多年间,孟西岭对她来说真的很重要,因为她一直觉得孟西岭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所见到过的最干净最纯澈的人,无论自己会变成什么鬼样子,他也一定是唯一的那个不会嫌弃自己的人。
其实现在也是,他一直是善良且温柔的。
她心里也都明白,孟西岭绝对不是故意放任周汐来辱骂自己,也不会故意邀请陆靖来羞辱她,他从来没有做错过什么。
但她就是没有办法原谅他,因为是他把她引向了李昭楠。
李昭楠是所有罪孽开始的源头么?
也不是……
这世间有太多的阴差阳错和无能为力。
四年前,小棠死后,她发了疯一样地满世界寻找李昭楠,只是为了求她去公安局作证,向警察证明她和小树说得都是真的。李昭楠也是性-侵案件的受害者,是唯一的人证,只要她能够向警察阐述自己在那间会所里面的遭遇,警察就一定能够相信她和小树的话、相信那本画册。然而李昭楠却如同人间蒸发一样凭空消失了,仅给她留下了一封信:对不起,我不敢和他们作对,我还有弟弟要养。
起初,她觉得李昭楠就是一头该死的白眼狼,那天晚上她就不应该救她,应该让她从那座大桥上跳下去,让她去死!可是,后来冷静下来之后,她才逐渐意识到,李昭楠或许也是身不由己,她可能是被那些人威胁了,或者和小棠一样,也被逼入了绝境。
那天在医院,她也曾质问过周燃他们几个到底对李昭楠做了什么?然而周燃的反应却令她意外——他一脸茫然地反问她:“李昭楠是谁?”并且还信誓旦旦地重申了好几遍:“我不认识李昭楠,真的不认识!”
她能看出来周燃并没有在这件事情上撒谎,他根本不知道李昭楠的存在,所以在他的背后,一定还有个藏得更深的、更谨慎的幕后主使。
能是陆靖么?
夏黎桐不确定。她只能够确定害死小棠的凶手绝对不止周燃和陆靖两个人,因为那本画册中出现了不止两个施暴者,周燃却只敢供出陆靖一个人。
到底是多厉害的人物,竟然能让周燃这个土太子忌惮不已?
夏黎桐是真的很想好好地会一会那个厉害的“大人物”,但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们必须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着来,不然一定会被那个人反杀。
挫败地叹了口气,夏黎桐点进了通讯录的名帖里,把孟西岭的备注从“诶呦老男人”改成了“鱼钩”,让他的排位一下子就从第一变成了倒数。
虽然孟西岭从来都没有做错过什么,但确实是因为他才会引发了这场“蝴蝶效应”,他总要负些责任——
为了不带着她去西藏玩,为了和他喜欢的女孩双宿双飞,所以随便给她指了条路,还美其名曰“从善”,却只不过是为了让她滚远一点。
其实不想带她去西藏可以直说的,嫌弃她多余也可以直说,没必要当了婊-子还立贞节牌坊,把她耍的团团转。
像她这种小心眼的人,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锱铢必较。
这块牌坊她真就不让他立了。
想摆脱她?不可能。
活菩萨的那随便一指,可真是害了她一辈子,她凭什么原谅他?
她就是要让他这辈子都摆脱不掉她的纠缠,让他一辈子活在不见天日的阴影里,往后余生都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