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两人说说笑笑着离开了。
他继续看奏疏。
不觉半个时辰过去,殿中静悄悄的,毡帘忽然轻响,她抱着一沓书卷出现在珠帘外,往里张望了一下,踌躇片刻,悄悄退了出去。
昙摩罗伽没有抬眸,淡淡地道:“进来。”
她拂开珠帘进殿,朝他拜礼,目光落到她的黑漆小案上,嘴角轻翘,坐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放下书卷,卷起衣袖,打开一只木匣子,挑了一支笔,在铺开的纸张上书写。
昙摩罗伽喜静,平时坐卧禅定,近卫僧兵都在外面侍立,无事不敢进殿扰他,这段时日却已经习惯她在身边时偶尔发出的窸窸窣窣细响。
清淡的、若有若无的甜香在空气中袅散。
他始终没有抬头,看完所有奏疏,花香突然扑面而来,少女不知道什么时候挪到了他身边,纤长的手指扯了扯他的袈裟袖摆。
“法师,您忙完了?”
他视线在她指间转了一转。
其实可以挣开的,只要他挣一次,她以后绝不会有这种举动。
但是他没有。
他纹丝不动,威严沉静地嗯了一声。
她撒开手,捧起带来的匣子和纸张,铺到他的书案上,“法师,您试试这种笔和纸,用圆杆作管,在纸!上书写更顺畅,线条更细,而且不会晕墨。”
昙摩罗伽接过她递来的笔,握笔的地方温热,是她身上的温度。
他垂眸,试着在纸上书写。
果然如她所说,书写更加流畅,不会大片晕墨,线条清秀,用这种纸笔书写经文更为美观。
即使她看不懂,也分得出另外几种文字飘逸遒美,笔力雄劲。
她不知不觉越靠越近,如果有人从殿前伸进脑袋来看,会以为他展开一臂把她揽在怀中,他鼻端都是她身上的味道,花香,甜香,还有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难以描绘的幽香。
昙摩罗伽放下笔。
她抬起头,“法师,你的字都是跟谁学的?什么时候开始练的?”
作为世人寄予厚望的佛子,他幼时的光阴几乎都在学习中度过,每天从早到晚接受不同僧人的教导,还要跟着波罗留支参悟功法,一日复一日,不曾懈怠。
瑶英点点头,脸上满是佩服,说起正事:“寺中最珍贵的佛经是贝叶经,还有羊皮卷,虽说可以久藏不腐,但是价格高昂,传抄不便,普通百姓家中想要收藏一本书,几乎要耗尽全部家财,法师,你觉得用这种纸张刊印佛经和书本,价格能不能变得价廉?”
昙摩罗伽捏了捏纸张,颔首,道:“王庭气候干燥,这种纸张也能保存很久。”
她抬眸看他,眨了眨眼睛,知道他对她很宽容,所以言语间会带出些在长辈面前撒娇的亲昵。
他知道她想求自己什么事,等着她的下文。
“法师,如果您用得顺手,下次辩经法会上,能带上这支笔吗?”她在他面前很少遮掩什么,直接问出口。
昙摩罗伽点点头。
她徐徐吐出一口气,“打扰法师了。”
说着,又道,“法师,您身体不适的时候用这种纸笔抄写经文更省力。”
昙摩罗伽微怔。
她已经退了下去。
一阵窸窸窣窣声后,萦绕在他身前的花香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