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外楼,天外天,世界的尽头乃是一片无垠之海。日月更迭,星河流转,无数莲华安静地漂浮在星海之上,漾开层层虚幻的微光。
那是一片静谧的、倒映着宇宙星辰的海洋,水映射出凌驾众生之上的星辰日月,万千的灵行走其中,便如同徜徉于银河宇宙之间。
每一朵莲花便是一个世界,每朵莲华的花瓣与叶也是一个新的世界。一个斗转星移,便有莲华新生,又有莲华枯萎。
这是极其奇诡且神妙的景象,让人不禁想起《创世纪》中的一句话,“神的灵行走于水面”。
在这片虚幻的星海间,无数奇形怪状的灵穿梭期间,有人类,有精灵,有龙族,甚至有些生命形态干脆难以用言语定义,或许是一颗光球,也或许是一串零与一的数字代码。他们的身影虚浮如烟,行走往来也不互相沟通,在星海间停留的时间并不长久,很快便直步前走,走着走着便消失在星海之中。
万千步履匆匆的灵中,长时间停留的某个存在便显得异常的扎眼。
身穿华夏宽袍广袖、腰佩长剑的人族男子,他半垂着眼帘驻足于此,容色淡淡,无喜无悲。
他不知道在星海间驻足了多久,似乎也并不在意用自身无尽漫长的时光去等待一个亿万分之一的可能。时间悄然而过,似有一朵莲华在他的眼中绽放,然而仔细看去,却又只剩黑夜般深邃沉静的眸色。
男子不知等了多久,直到星海深处裂出一线天光,一个光芒凝聚而成的人形从中走出,他才缓缓抬头,从一樽雕像重新变为了霜雪般的仙人。
“如何?”他语气淡淡地询问着,眸中似又出现了莲华的虚影,昭显他内心并不如外表那般平静且毫无波动。
“命运的枷锁已被斩断。”光辉的人形开口,祂的声音十分古怪,好像有三个人同时发出了声音,一男一女一中性,“她已不会再因众生而死。”
“如此,甚好。”等待良久的男子挑了挑眉,他虽有天人之貌,气质却太过冰冷,如藏于鞘中的千古名剑,不见霜刃,亦有锋芒。
如果望凝青在这里,看见了男子的形貌,哪怕时隔百年,她也能一眼认出,眼前之人便是自己的入道恩师,传说中“皓月澄空净,剑鸣动千山”的铭剑仙尊了。
“无论如何,能走到这一步也多亏了尔等的帮助。”铭剑仙尊看着光辉之主,倒也没觉得道谢是掉份的事,“晗光杀死了自己‘注定与世界敌对’的宿命,从此以后,她便不必再桎梏于‘反角’的身份,能够真正做回自己了。”
说到这,铭剑仙尊也缓缓地吐出一口心头淤积已久的郁气,他等这一天,真的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了。
“错乱的命轨已经被拨正,清浊大千世界也将迎回自己的气运之子。”铭剑仙尊抬头,在遥远的星海高处,有一朵比其他莲华更为庞大的青莲于层层涟漪中安静地浮沉,它一半枝叶枯萎,一半枝叶兴荣,却是停留于这死生的交界,时间不再前进,日月也不再运行,“晗光也该回到自己的世界,取回自己的一切了。”
光辉的人形,也便是已经成为初阳之神的以利亚塞维尔伊登,闻言只是沉默,微微点头,没有出声。
在身为神子的以利亚羽化,将天边黎明的第一道曦光化作圣枪,洞穿达瓦尔丁的躯体,同时粉碎万千平行世界中同为“达瓦尔丁”的自己时,光辉之主诞生了。
身为新生的神明,那柄黎明所化的圣枪便成为了他的伴生圣物,哪怕在这片行走着无数神灵的星海之间,能够斩断命运的武器也是极为罕见且不可求的。
而在初阳之神根基稳固之后,眼前这位自称“器师”的男子便找上了门来,告诉了祂“蜜莉恩迪蒙”背负的宿命,并向他借用圣枪。
对于以利亚塞维尔伊登来说,哪怕从人成神,从此化为了概念一般的光辉之主,“蜜莉恩迪蒙”的存在与祂而言依旧是特别的。
因此,在知道蜜莉恩迪蒙真名为“晗光”,其意为“黎明”之时,光辉之主便以“黎明”称呼那人所代表的存在。
黎明是眼前这位铭剑仙尊的弟子,在光辉之主同意借出圣枪之后,这位“器师”便将圣枪重新淬炼锻造了一遍,赋予了圣枪灵性,以一种极其神妙的手法。
铭剑仙尊的“锻造”与凡人认知中的“锻造”有所不同,他用来锻造器物的并不是金属矿石,而是一些看不见也摸不着的东西,比如命运、希望、破局的契机……
因此,除了“剑主”的名号以外,铭剑仙尊还拥有“器师”的称号。他能锻造并雕琢常人根本看不见的“概念”之物,哪怕是在星海间,他也是地位崇高的存在。
就光辉之主所知,为了重塑圣枪,他从自己这里要走了“一线希望”,又从另外两位神明的手中拿到了“天柱的气运”和“人间的眷顾”。
他将这些东西融入了圣枪,而光辉之主则以自身为诱饵,推动命运的浪潮,让黎明刺出了那斩断自身宿命与苦难的一枪。>>
“那孩子肯定会向你‘挥剑’,因为你是气运之子,代表着天道。”铭剑仙尊很了解自己执拗的弟子,“她拥有‘顺天’的思想,不会轻易干涉俗世与他人的选择。她唯一会选择‘逆天’的情况,就是不愿向天道低头、不愿向宿命屈服的时候。”
黎明的确如此。光辉之主聆听着自己不曾知道的属于黎明的过往,心中却好似有幼苗在阳光下轻柔地摇曳。神明慈爱众生,但她终究与别人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