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园花灯渐渐雨丝润湿了,不过仍顽强地亮着,晕黄月盘飘过几缕灰云,又重新露头。
“我去行宫了,不过没见着母妃,我母妃和……有个哥哥,他忌日,母妃闭门跪经了。”
萧迟还曾有个异父哥哥?不过也对,段贵妃这昭明太子妃也做了五六年,有孩子挺正常的。
萧迟仰头看着时隐时现的月亮,静静说着,神情语调隐有几分寂寥,“我忘了。”
“然后我回来了。”
裴月明一听就明白了,唉,她温言安慰:“是她不对,即便跪经,也不用闭门呀,你来了,还有特地敲门通传,这多不方便啊。”
盯了他半晌,她忽柔声说:“没事,他们有其他东西,你也有的。”
萧迟本来正想说,见不见也无所谓,他甚至想用比较轻动的口吻告诉她的。谁知骤不及防,她温声软语一句入耳,他一顿,忽就委屈起来。
所有人都不理解他,只有她。
父非一人之父,母也非他一人之母。
他们所拥有的,还想要的,都不只他。
萧迟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平静了,但其实并没有,一句话撞进他的心坎里,他才发现自己心里还是失望和委屈的。
他半依在引枕上,而她坐直,他一侧头,就碰到她的肩膀,心里难受,委屈得厉害,他忍不住停住,闭目靠在她的肩侧。
裴月明顿了顿,没推他,拍了拍他的后背。
她一直都对贵妃挺无语的,这真不是一位多及格的母亲。
“她有多在意你,那你也多在意她好了。下回啊,你就不主动去看她,让她使人先来问你好了?”
“她不会,她不会使人来问我的。”
他忍不住吐露深藏多年的屈怨:“我小时候都没有。一开始我以为有,后来才知道,是祖母特地安排的。”
老祖母临终前,还特地嘱咐日后继续,他就佯作不知道,一直配合着,直到他十岁往上,才渐渐停了。
他大了,开始逐渐接手人手,为防露馅,才渐渐停下来了。
“直到现在,芳姑也以为我不知道。”
但其实他都知道,双方都在小心翼翼维持着这一份假象。
“那不很好嘛?”
裴月明拍拍他的背:“有太后娘娘,有外祖母,还有舅舅他们,还不够吗?”
她笑道:“不能太贪心哦。”
是的。
她说得对。
萧迟心里一下子舒服多了,没错,他还有好多好多值得珍惜的人。
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皇帝这边是早有心理准备的,贵妃那边也不是第一回了,这一转过弯来,他就恢复得很快。
毕竟不似之前,这程度要轻上许多。
说了出来,被一开解,心里一舒服,人就好了。
这么一好,他一下子就不好意思起来了,他额头还挨着她的肩侧。
只不过,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他却没舍得松开。
熟悉的体温,他眷恋极了。
这阵子纠结归纠结,他心里还是舍不下她的。
就是抹不下面子来。
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