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房门愣了好半晌,只没等萧迟去深想,小文子飞奔回来,说林大学士使人急报。
林侍,职翰林院学士,前面就说过翰林院就等于皇帝的秘书处,记注起居草拟旨谕就是它的职责。林侍现在一天十二个时辰待在翰林院,就是为了朱伯谦案进展的第一手消息。
萧迟立马回神:“叫进来!”
他实在记挂裴月明伤情不愿离开,反正家里人口简单,于是直接就把人叫进内院。
来人半眼不敢多看,一进内殿立即跪禀:“禀殿下,陛下于申时下了明旨,诘朱伯谦一十三条大罪,夺爵罢官,明日于午门前斩首示众;罪三族,抄家去其功名诰命,男丁斩首余者东流三千里,朱氏一族五代不可科考入士!”
和萧迟预料的也没太大出入,他点头“唔”了一声。
不过来人又禀了一个小道消息:“据林大人言,说是他们出御书房时,太子殿下来了。”
林侍故意走慢几步,恍惚听着,是太子求皇帝,想去见朱伯谦最后一面。
“……可能陛下最后是允了,小的来时,见东宫那边有车马驶出。”
“哦?”
萧遇要见朱伯谦?
萧迟微微挑眉,只也并为太在意,不管是感情也好,最后的讨计也罢,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了。
他轻哼了一声,颔首:“好,赏了。”
踱步至槛窗前,日近黄昏,天际赤红绚烂交错,晚霞漫天。
很好。
朱伯谦那讨厌的老家伙要见不到明日的夕阳了。
这东宫柱骨也终于被抽掉了。
……
萧迟意气飞扬,而萧遇却恰恰相反。
苦苦跪求皇帝,不提公政只论亲情,说到情动处泪撒衣襟,最后皇帝好歹松了口,冷着脸允他去见朱伯谦最后一面。
回到东宫,命套车过去。
马蹄踏在青石板地面上,嘚嘚声仿佛也染上了东宫的低迷,一点都不复昔日轻快。
怔怔倚在榻背上,直到马车停下,太监小声轻唤,才回神起身下来。
刑部大牢位于昭训门外,御前禁军营房的最末端一条小巷进去,羁押的都是重犯要犯,执矛卫兵肃立,气氛沉凝。
沿着小巷走到尽头,大青石堆砌的大牢,年头久远墙面发黑角落长满青苔,森森然,初秋的炙阳到了这里都仿佛失去了温度。
一进门,阴寒爬上脊椎,他打了寒颤。
小吏哈腰点头:“太子殿下,这边请。”
沿着甬道越往里走,越觉潮湿阴冷,心里愈发悲凉,他外祖已年近七旬。
“殿下,到了。”
三面的石墙,一面精铁栅栏,没有床,只地上稀疏堆着一些发黑的枯草。朱伯谦满头斑白乱蓬蓬,一向直挺的脊梁老弯了,他盘腿坐在牢房中央,闻声抬头望来,颧骨凸起眼窝深陷,两颊皱纹很深新生黑斑点点,简直像一夕苍老了二十岁。
这哪里还有往昔老骥伏枥的姿态,简直就是一个行将就木的垂死老人。
“外祖父!”
萧遇大悲,小吏开了牢门迅速退走,他几步冲去,再忍不住,跌坐抱着朱伯谦失声痛哭。
“殿下!您不该来啊!”
朱伯谦虽枯瘦苍老,只神志却仍很清明,一拍外孙脊背,他低喝了一声。
又急又气。
他虽人在狱中,但外面情形也猜测得八九。如今历数朱伯谦大罪,党羽覆灭众多,只却没有牵扯东宫一句。
本来萧遇就不知情也未曾参与,刑部和大理寺官员更很默契避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