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若原不想说,可看着他的眼,忽然又想和他坦白。她让他打开绢帛,指尖缓缓移向一处,点了点。
然后,她便看他眼中的好奇渐渐转为震惊,然后抬起头来,有些不可置信又有些可笑地望她一眼。
“那你和他……”郑思如刚开口,就被她用指腹抵住唇。
她摇摇头,眸光在红烛摇曳中泛着微微的红。
郑思如收起绢帛,起身欲离去,临走前对她说:“我不知道你以前到底经历什么,才会让你……这样。但我想说,以后……以后有人疼你了,你可以不用再这样。”
他说完这些话,颇有些不好意思。秦宫不能长留,他很快便离开。
她倚窗望他的背影,手中拿着他方才把玩过的明珠,上面仍残留一丝温度。
这会是她在咸阳城里真正的温暖么?
在冰天雪地冻了许久,哪怕见了火焰,也总以为那是海市蜃楼、一场幻梦。
秦宫最近风平浪静,原因多半是由于徐美人不再作妖。
譬如,没再托病把秦公请到自己宫中,也没再在秦公与大臣议事时不合时宜地撒娇卖痴。
每日除却散步,去奶娘那里看看公子朗,其余时候都待在自己宫中。
一日,秦公前来看她,她坐在榻边,手中持着竹简,似乎正在认真地读着。
秦公勾了勾她下巴,问:“在读什么呢?寡人好些日子没见着你。”
“君上,妾在看《贤妇传》呢。宫中姊妹总嫌妾野蛮不知礼数,赞国夫人贤德,妾也想贤德些,免得做了那红颜祸水,教人戳着脊梁骨骂。”
“你这话里有话,是谁敢在背后骂你?”
“妾不想说,说了君上也不会罚他。”
“你说,寡人替你治他的罪。”
徐若哼了一声,不满道:“还不是那些人。军师,相国,太后,还有那群妃子,各个都看不惯妾呢,说妾是妖女,说妾霸占君上,说妾寡廉鲜耻,妾无论怎样都是错的,浑身上下都是毛病。”
秦公笑道:“呀,你竟得罪这么多人。”
“君上,你还笑!他们……他们也管得太宽了些,妾是君上的女人,君上想宠谁就宠谁,轮得到他们管,这手也伸得太长了!”
秦公闻言,笑容微敛,“这种话,以后可不要随便说。”
“是君上说要替妾治罪,妾才说的嘛……这后宫女子,人人都有人夸,唯妾是路边的杂草,谁都看不惯,谁都能踩一脚。”
他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嗯……怎么说?”
“您看,国夫人是卫国来的,军师是卫国士子,自然夸他们卫国女子如何如何贤良淑德;还有郭美人,郭美人是太后外甥女,太后自然看她顺眼,又说她心慈貌美,又说她好生养;还有那个赵良人、荀长使……妾除了君上的宠爱一无所有,在这秦宫每日都活得战战惊惊。”
秦公抽出她手中的竹简,放到一旁,笑她道:“越说越离谱,有寡人不比她们都强?再说,你还有朗儿。”
“有君上这句话,妾就放心了,妾不管他们,任她们有谁呢,只有妾是君上的自己人。”徐若挽着秦公,起身道:“君上,咱们一起去看看朗儿罢,朗儿一定想他爹了。”
秦公应允,二人出门,恰巧经过国夫人寝宫。
又恰巧见到吴秋行和卫姬同行。
徐若先开的口,“哟,真巧。军师又从卫商那儿拿了什么新鲜玩意给卫夫人解思乡之情呐?”
没给那两人开口解释的机会,她靠在秦公身上,和他轻声说:“君上,妾跟你讲,妾可羡慕了。国夫人年幼离国,甚是思念家乡,恰巧近日来秦卫商日益增多,军师便常常从卫商那儿买些玩意,给夫人解闷。哎,怎么就没人对妾这么好?”
卫姬听不明白她话中玄机,只是面上懵懵懂懂地给秦公请安。
吴秋行淡笑道:“臣原本要同夫人一起去向君上问安,不想在此遇见,君上是要回寝宫么?”
“军师有事相报?”秦公问道。
“是。”
“晚些来吧,寡人另有要事。”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