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心若眼含嘲讽望着他,“我确实……曾崇敬你,信任你,你说的字字句句,我都……铭记于心。可你,并未做到……你让我知道……在你们眼中……我们只是奴仆,是让你们为所欲为的玩物,只能服从,不能反抗……”
大道随心本自由,全是空话,真正的大道不过是强为刀俎,弱为鱼肉。
仪光轻勾唇角,抚上她的脸庞,替她擦去唇边血,压低了声音道:“……小莲花,难道不应该是这样么?为师替你铸成肉身,精心教养你这么多年,难道是为自己找仇敌么?”
“你若真想要这样的,何必教我什么大道,何必如此表里不一?仪光,你最是虚伪!”
仪光摇摇头,指腹轻轻压上她的唇瓣,来回摩挲,擦净血渍,“不,不一样。这些年在化外之界,为师栽种万顷素莲,她们都十分听话,可为师总觉得不如你。想来,还是你最好。”
王心若内心怒火滔天,身躯却无法动弹,气急攻心,又咳出一口血。
“三十多条凡人命,你的两命,秋行一命,不仅如此,你还背着为师堕落为魔……兜兜转转,如此惨烈,也不过只杀了扶光师弟。以这样的速度,为师何日才等到你?”
仪光望向她的双眼。
王心若刚反应过来,却已迟了,一根绵延不断的丝线从瞳孔游向身躯各处,从骨髓到血肉,从躯干到四肢,从身体到识海,遍布她全身,那丝线将他居高临下、无法抵挡的意志和气息传遍她全身,蛮横霸道地打上烙印。
识海的平静忽然被炽热的火焰包围,掀起滚滚热浪,让恬淡的轻云也沸腾燃烧,每一处体内体外的触觉都变得极其敏感,一股又一股敏感浪潮从足尖涌至头顶,有如数万毒蚁噬咬血肉,千百细线刮过旧伤。这薄弱的躯壳中似忽然挤进来另一个陌生的灵魄,压迫、排挤却又强迫她的灵魄与他紧紧缠和。
极致的分裂开的痛苦在身体每一处叫嚣,原以为战斗中的痛苦已达极限,却不知刻意的玩弄更令人绝望崩溃。她蜷着身子在地上无措翻滚,双眼被汗浸得朦胧迷茫,血在九重天的地上渐渐晕开,高处望之,宛如跌落在尘土中红得绚烂又凄美的花瓣。
脑内仅存的理智快要溃破前,她狠狠咬住自己的手腕,强迫自己在几乎废去的灵根中凝出灵力。
“你的灵根已废,所做不过困兽之斗……”
话语忽然中断。
只因他见那凝出形的灵力,并不是冲向他,而是直直冲向她自己的识海。
未及来得及阻拦,灵力悉数没入识海,将那片火焰和识海都炸成碎片。
也是那瞬间后,她慢慢停止挣扎,目光渐渐黯淡。
残存的识海碎片让她还有微弱余力思考。
“就算是死,失去一切,我也……不会让你……再碰我一下。”
那缕丝线也被炸断,仪光识海大受震荡。
“你!你怎敢如此?”他看着她逐渐无神的眼眸,震怒之外更有丝慌乱,“给我撑着,我带你去瑶池,为你重塑身躯识海。”
仪光刚想揽住她的肩,手臂却被无数黑线紧紧缠着。
天边传来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你没听到,她不让你碰么?把你的脏手拿开!”
话音刚落,远处忽然传来震彻天地的龙啸。
黑龙破云而出,漫天赤莲盛开。
黑线紧紧缠着仪光的手臂,线锋利如刀,像要把他的手臂勒断。
仪光愤怒将黑线斩断,可源源不断的黑线依旧铺天盖地袭来。
细杵样的一段白骨忽然出现在他面前,骨上无口,却发出邪性的笑,“鄙人的头发可是剪不完的!”
黑龙落地,让空明山也震颤。龙落地扬起一阵浓尘,它迅速变小,化作来人腕上铜镯。
浓雾渐消。
来人面貌逐渐清晰。
白骨不再缠着仪光,飞回来人手中,变成一柄白骨拂尘。
那人穿着云若为他绣的那件金纹白袍,骨簪高束长发,白肤赤眸,右脸上原有的赤色符咒已经散去,容貌俊美,姿态洒脱,一如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