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事实上,地狱犬的獠牙确实不带什么狂犬病病毒。
等到几个人都已经在飞机上得到了初步的救治之后,斯特兰奇终于能够用更加先进一些的设备去观察那些被生生咬断的骨骼。
投影到地表的那些地狱犬并非就是它们本质的全貌。地狱犬这种生物在《生物志·死灵与幻想种》之中有着详尽的描写,这是一种涎水就带着强腐蚀性的危险怪物,到目前看来,反倒要感叹幸好莫度和梅菲斯托之间的联系并没有致使他们彻底融合,以至于他当时只能够撬动一些不完全的权能。
“你不是医生吗,这么紧张干什么。”
换了新衣服的费尔南多坐在机舱内置的病床上,伸着胳膊让对方检查:“你应该见识过夸张得多的创伤吧?我看过你的个人资料,最著名的一次手术把子弹从一个人的大脑里面取出来了,而且那个患者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这只是其中一次比较成功的经历罢了,又不代表那之后的每一次都会顺利。”
斯特兰奇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用颤抖的手指丈量了费尔南多左手臂的创面长度,战栗的指尖划过有些失血的皮肤,他尽可能地不去触及那些翻卷起皮肉深可见骨的疮口:“手术这种东西,每次都要用全神贯注的态度去应对才行,如果觉得经验丰富就大意的话,往往会招致非常糟糕的结果。”
“你以前可绝对不会这么说。”
费尔南多忍不住吐槽:“一定会说什么‘就这点小伤根本不在话下’之类的话……”
斯特兰奇报以沉默,去接了一盆温水,又取了一点医用石膏绷带。这些确实是他自己曾经不屑于去做的小事,对于过去的他自己而言,寻常的断骨正骨这种治疗过程他根本不会报以正眼,只有那些真正所有人都无法完成的手术内容才是他需要假以辞色的内容。但一场车祸,一脉的魔法和面前的这个人,几乎陡转了他曾经所经历过的前半生。
他将石膏摊平,分开折叠。远端丈量至掌关节处,后端延伸至上肢的三分之一处位置,前铺八层,后铺十层,这些内容他在学校里全部都学过,过目不忘的大脑绝对不会错过一丁点的细节,但现在做起来却觉得紧张又陌生。
——你不明白。
神经外科医生用复杂的神色看了一眼等着进一步石膏固定的青年魔法师,这种感觉就像是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沉入了无法呼吸的湖底,向着水面上伸出手去寻求救援,然后这个混蛋就带着笑眯眯的表情和那只手击了个掌——虽然这也不怪他,他怎么能去责难一个救过自己数次性命的人呢,但……在这些关系之外,他确实渴求着更多。
就像是每个细胞在诉求氧气,像是出水的鱼在拼命却沉默地翕动两腮。
……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费尔南多。
托尼抱着手臂在一旁看了半天:“用不用叫随队的医生过来看看?如果你现在手还是那个样子的话——我不是针对你,就是……”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的,小胡子商人眨了眨眼睛,哪怕自己一贯口无遮拦,托尼也觉得在这种时候说这些话太过刺耳了。
斯特兰奇动作一顿:“也好……”
“——不用。”
斯特兰奇听见躺在他身边的魔法师发出不赞同的声音:“还有一些涉及回路上的问题,而且我想用炼金层面的魔药来治这个,所以不需要别的医生。”
那好吧,托尼耸了耸肩,转身朝着驾驶室的方向走去。
房间里,重新剩下了两名法师和一片寂静。
斯特兰奇将石膏在温水里泡透铺平,垫上绵纸。费尔南多伸着胳膊一边无聊地四下张望一边等,在魔术回路已经得到充分补益的情况之下,这些肢体上的疼痛完全可以用屏蔽掉痛觉神经的手段做应急处理。
微微发凉的触觉缠绕上手臂,一圈一圈地固定起来。机舱里零食不少,从口味上来看显然是托尼·斯塔克自己的私藏,费尔南多的手边放着一大桶的巧克力爆米花,正一把一把地往嘴里塞。
这双手或许还拿不起手术刀,但拿纱布和绷带还是没有问题的,斯特兰奇最后用绷带缠绕一圈打了个结,一抬头就看到自己面前被塞了一把巧克力味儿的爆米花:“……”
魔法师裹在被窝里翻了个身,俨然一副没人训斥“不许躺在床上吃东西”之后就无法无天的样子,手指缝里都是满满当当的爆米花,直接怼到了斯特兰奇下巴的高度:“你都忙了这么久也没怎么吃东西吧?”
“呃,我……我还好。”
他赶紧伸手去接,很快伴随着咔嚓咔嚓的咀嚼声,巧克力的味道溢满了整个房间。
“我去换件衣服。”
斯特兰奇站起身,魔浮斗篷想要跟着他一起摇摇摆摆地离开,结果被指派留在原地:“你看好他,我很快就会回来。”
斗篷敬了个礼,在爆米花桶周围来回徘徊,跃跃欲试。
“你又吃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