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行简呼吸急促:“你还会回来吗?”他声音眷恋。
嘉柔仿佛完全看不见了他人,她去吻他嘴角:“我会,我一定能把父亲劝回来,你答应我的,带我们回洛阳。这样,父亲、大奴,还有你,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对不对?”
桓行简一阵头晕目眩,他冲傅嘏石苞一摆手:“你们去准备。”
两人出去,桓行简握紧嘉柔的手:“我不去,但我会在这里等你和姜先生回来,你可以相信傅兰石。”他知道阻止不了嘉柔了。
外面突然风风火火跑进来一兵丁,单膝一跪,高声道:
“报!启禀大将军,毌纯率一众亲信逃到慎县,过安风津时被都尉射杀,都尉得其与主薄、长史首级,其弟侄逃亡东南尚未捕获!”
“爹爹……”嘉柔两眼呆滞无意识地念了一声,她脑子里甚至转了一转,是了,桓行简告诉过她,父亲做了毌叔叔的长史。
他让人把爹爹射杀了。
她没看见桓行简惨白的脸,没看见他拼尽力气一脚踢翻了报信的使者,也没听见他受伤似的怒吼。
她牙齿深深陷进唇中,眼睛空洞地可怕,她没了知觉,一颗心彻底被绝望吞噬。
桓行简又骗她,她好傻,活该她被人一次又一次骗。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嘉柔心里想,她不懂,他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他不愿意给自己留活路。
自己也没办法再活。
“柔儿,容我再……”桓行简眼睛几乎要脱眶而出,痛极了,他想说点什么,无从解释。也许,事情弄错了呢?
嘉柔走近他,她用甜蜜而哀愁的声音跟他低语:
“大将军是我的心上人。”
她主动抱了他,桓行简微微一颤,在想揽住她腰身时,嘉柔再次猛地拔出他腰间匕首,对准他的左目,用此生最后的力气扎了进去。
猝不及防。
桓行简像受伤的野兽,哀叫出来,太痛了,痛得他一下便失去了全部的意识。
他从胡床上翻滚跌落,捂着眼,常年被锻炼至严苛的自制力让他在下一刻毫不犹豫地咬住了自己手背,血肉模糊。
不能让人知道嘉柔伤了他。
这是他脑子里唯一仅存的想法。
他想出声,喊住嘉柔,冷汗如豆瞬间布满了额头,他发不出声音了。
嘉柔怔怔往后退,匕首跌落,她像疯子一样跑出了大帐,撕心裂肺大叫道:
“我杀了大将军桓行简,我杀了大将军桓行简!”
她声音凄厉,像中箭的鸟儿直直从苍穹坠落。她一声声呼喊,像是笑,又像是哭。
惊动了守卫。
卫会吃惊地看着这一幕,他敏锐察觉到,眼前的女人已经疯了。身旁,石苞已经冲了过来,他头一扭,果断对石苞说道:
“杀了她!快!不能让她乱了军心!后果你我来担!”
这是卫会做出最符合他身份的判断,他是桓行简的谋士。
石苞无需他说,一个箭步上前,抢过马槊,准确无误地捅进了嘉柔温暖柔软的腹部。她的衣裙被晚风吹起,烈烈而舞,像那只她在凉州放过的纸鸢,那么轻轻一曳,线断了。
鲜血翻涌,她一截肠子被槊尖翻卷带出,嘉柔颤颤伸出手,她想填进去。
她又看到了带血的迷迭香,像大块大块的焰火,伸出的手指,最终凝结成一个苍凉的手势,跌落血泊中。血是热的,她觉得自己终于好像又回到了母腹中,她微微一笑,阖上了双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