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媛好奇:“柔姨,你有认识的人在兵营?”
嘉柔没多说,只是把头一点,来到西山,此处戒备森严哪里是寻常人能随便靠近的,箭楼上巡逻的人看到停了辆马车,立刻遣人来问。
因是女眷,不好露面,马夫上前跟这人通融了几句,正说着,听车里嘉柔那道平静的声音响起:
“你问问他,可有个叫李闯的在这兵营?还是,他随大将军亲征去了?”
进去是不可能进的,守卫已经表态,大将军有令擅闯军营者格杀勿论,他治军向来严格,无人敢违。
若说别人,恐怕得查一查,可说到李闯,营中无人不知。李闯是个愣头青,土包子一个,这回没能跟大将军上前线正闹脾气一整日的不高兴。他来洛阳后,似乎就把嘉柔这么个人给忘了,一心苦练,饭量大如牛,是出了名的能吃,可力气也大得惊人。
平日里,众人戏称他西楚小霸王,不过是个诨名。守卫一听找李闯,也暗自纳闷,车夫看他想打听,板着脸道:
“夫人既然要找,怎敢多嘴?”
守卫忙不迭回去,把李闯找出,告诉他大将军的夫人要见他。夫人?李闯惊讶,半天想不到嘉柔身上去,他来了洛阳,自然听不少洛阳城的风土人情,高门和寒素的区别好歹知道了皮毛。
无数个深夜,他为嘉柔难过,可又如何?
他把嘉柔理所当然地想成了是大将军后宅中无数姬妾中的一个而已,大将军么,能少得了女人?
两人许久不再见,视线一接,李闯登时痴痴怔住了。还是她呀,乌黑的秀眉,盈盈的明瞳,那张脸,不再是少女单薄的白,现如今宛若一样玉器润得出奇。透粉的白,光洁的白,李闯那颗强自按捺的心又不可抑制狂跳起来。
他一见面就这么直勾勾盯着自己看,嘉柔很不自在,便把幕篱一放,跟马车刻意保持了一小段距离。
“你……”李闯把脑袋一挠,又局促地搓搓手,嘉柔看在眼里,也是一阵唏嘘,他变化很大,不再是个少年人模样,结实得倒像个男人了。
唯独神情,一如往昔。
李闯本来想冷冰冰相对的,然而,一见到嘉柔,这个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什么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心里的欢喜不受控制地全冲到了眼睛里。
“大将军此次亲征,你怎么没跟着?”嘉柔先找了话,轻声问道。
一提这事,李闯憋一肚子不甘。论骁勇,他数一数二,平日里大家虽爱寻他玩笑,可兵营的长官对他是赞赏有加,李闯以为,这回是能出去建功立业干票大的的。
没想到,名单上竟无他,这一下顿时挫了他的锐气,好不烦心。
被嘉柔这么一问,脸上挂不住,显得自己无能窝囊一般。因此,回答起来也含糊不清的:
“我……我不知道……”
他很想告诉嘉柔,自己能开多少斤的弓,能射多远的箭……要说的多了去啦,可话到嘴边,想自己连沙场都没能去,那男儿气概顿时又矮了半截。
“你不去也好,西北的姜维很善用兵,有一回,甚至差点困住了桓家的二公子。”嘉柔看出他脸上的难堪,谆谆安慰,不想,李闯抬眸一脸的讶色,怔怔道:
“大将军去的淮南,不是西北。”
嘉柔的心顿时被狠狠一撞,她来,就是想问一问的,毫无预兆地知晓了,脸上的颜色便也跟着褪去几分。
“淮南?”嘉柔将这两字重复了遍。
李闯知道她跟淮南有些渊源,但内情如何并不了解,若说渊源,起先大将军跟淮南的毌纯还一道打吴国的诸葛恪呢?这里头的弯弯绕,李闯不太明白,他这个脑子,也不乐意想太复杂的事情。
但见嘉柔神色有异,以为她记挂大将军,心里直冒酸水:“我听说,淮南有个名士写了篇文章把大将军骂了个狗血淋头,想必大将军恼了。”
嘉柔那张脸彻底没了血色,她身子一晃:“你说什么?淮南的名士?淮南哪个名士?”
李闯哪里知道什么是名士,不过听了只言片语,他看嘉柔似乎急了,为难道:“我不懂,”忽然双眼一放光,“你别急,我就回去问!”
说着一溜烟跑了回去。
少时,李闯一头汗地又跑出来,嘉柔迫不及待问道:“打听到了吗?”
李闯无奈摇头:“没有,只知道是个名士,跟着寿春的贼人反了!”
嘉柔静止似的不动了,两人立在树下,本是清风送爽可此刻她只觉浑身凉透了,是父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