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旭自从参加凤玲特意给他安排的那次音乐会以后,心情完全恢复正常,他分管的这条线,工作复杂,责任重大,也容不得他过分地再去怀旧。凤玲想到能为丈夫解除心理上的困惑,自己也感到很高兴。她一心用在对朝旭的生活照顾上,特别在中年人的保健方面动了不少脑子,想了各种办法,用心为丈夫调理,她要让他健健康康,轻轻松松地工作。
朝斌学成回国后,想通过父亲朝旭的关系,留在政府机关,凤玲也有这个意思,奶奶更认为这也顺理成章。然而,朝旭却不同意。他耐心地给母亲和妻子解释说:“市长是个公众人物,他的一言一行直接给社会造成影响。廉政不光是经济上干净,任人唯亲也是不廉洁,它是通过亲戚关系间接地把好处给自己。机关现在裙带关系特别严重,老子是厅级,儿子不着急,老子是副省,儿子官职稳;丈夫在市委那边当厅长,老婆就务必是政府这边的处长或副厅长,丈夫是副省级,老婆也要相应安排。不管有没有能力,哪怕是个白痴,也要让她上,七大姑八大姨都往机关里面堆,还要照顾岗位、职务,好处占尽,稍不如意就公开闹,好象只有他们聪明、高贵,其实在群众眼中,狗屁不是,一文不值。还有领导的秘书,也都占据重要的领导岗位,这种亲戚、朋友、同学、老部下、老关系结成一体的领导机关,形象越来越差,威信越来越低。干吗我还要去凑这个热闹?把儿子安排在自己领导下的政府机关工作,名噪一时的朝旭将情何以堪?你们和我一样,历来看不起靠裙带关系上去的干部。朝斌既然是从国外学成回国的,难道连这点他都不懂?俗话说,男儿自立天地间,公卿将帅亦偶然。一个男孩子不靠自己的本事,而依赖于做父亲的关系,长此以往,有什么出息?不靠自己的拼搏,就是地位再高自己也说不起话,说不定哪天还要出问题。再说,当官的为自己的亲戚朋友考虑得多,说不定哪天也会出鬼,代宇庭说到底就是死在儿子手里。机关最近在搞反学习时,讨论的一个中心问题就是:——舔犊何须?……。”
朝斌坐在边上,试探地说:“您说的虽然有理,但是有条件利用,我至少要缩短二十年的拼搏。”朝旭严肃地说:“你这个想法是错误的,是一种政治上的投机心理,你说的这二十年,实际上是你人生的空白。拼搏是人生道路上最有意义的里程碑,不通过自身的拼搏所得到的是最没价值,也是最危险的。这就正如一个作家在享受创作过程一样,自己写出的东西最有成就感,如果别人写出来的或者是剽窃来的,虽然署上了自己的名字,你想那是一种什么感受?如果人生是一本书,拼搏就是创作自己的人生。”朝斌有点不服气地争辩道:“过去朝为布衣,夕为卿相,一步登天又作何解释?”朝旭解释说:“你难道没听说过,十年寒窗无人问吗?那十年的勤奋就是拼搏呀!古代的吏制也并非小说、戏剧中描写的那么简单,就是中了状元也不是马上给他掌实权,也要先到翰林院反复磨练。真正一步到位的没几个,据我所知,历史上状元直接掌权等官儿的并不多。什么谢瑶环啦!孟丽君啦!一中状元又是授予八府巡按,又是招为驸马,那是演戏,别想得那么天真。历代状元中,唯一由武状元而位至宰相的,只有唐代开元初年武举高等状元郭子仪;有据可考唯一被皇帝招为驸马的,只有唐会昌二年(842年)状元郑颢。就是太子接皇位也是如此,不经过自身拼搏,哪怕是当上了皇帝也是短命的。”
母亲内心虽说不是很高兴,也只得从支持儿子的角度勉强同意了,老人对孙子说:“你父亲说的是对的,他这一生就是拼搏的一生,做父母的都希望孩子们平安、幸福,但在为儿女们设计的具体过程中,都不会是同一种方式。而且,在今后的发展过程,也不会完全按父母的设计程序亦步亦趋。你如果能象你父亲一样,最终由国家来挑选,奶奶就心满意足了,做父母的也就认为你成功了。”妻子凤玲知道丈夫的脾气,他不答应的事情是很难扭转过来的,她崇拜和信任丈夫的任何决断,但在儿子身上又难免有些迁就。后来,朝旭给她婆媳说了一个道理,心里才踏实起来。朝旭的真实想法还不仅如些,他跟母亲和妻子交底说,搞技术远离政治,既安全稳妥,又没有心理压力,如果踏上官场这条路,他一辈子都处在紧张的精神状态之中,人都要老得快些。搞技术就不一样,只要有真本事一样有前途。也正是这几句话,使她们不再坚持。朝斌按照父亲的要求,应聘在楚云市建筑设计院从事结构设计工作,因为他学的是土木工程设计,并已取得了硕士学位,虽然没能进政界,专业还是对口的。不过,朝旭对儿子不多的几句话深感忧虑,也许是做父亲的过于敏感之故。
投资六十多个亿的楚云市高新科学技术开发区,吸引了不少建筑商和大小房地产开发商,都认为这是国家重点建设工程,资金信誉不成问题;二是项目投资大,且设计高档,有钱赚。工程由市建筑设计院的整体规划设计,虞敏通过该院一名副院长,最先打探到这一信息。她和助手、工程师文璐反复推敲、多方面活动,想争取做开发区的高级职员宿舍楼工程,并由此而认识了负责副属工程设计的朝斌,也知道朝斌是朝副市长的儿子。文璐从虞敏口中得知,朝旭的儿子朝斌在设计院工作,觉得机会来了。这天,他俩一道在外吃饭时,文璐对虞敏说:“虞总,高新开发区的事,我看还得从朝市长那里打开缺口。”虞敏想了想说:“我又何曾不是这么想,只是找不到切入口哇!”文璐笑笑说:“这事儿要说难,也的确有难度,要说容易也容易。”虞敏很轻藐地看了他一眼,心想,在楚云办事你还能超过我去?不过,她还是想听听这瘦不拉几他,是否真有高招。她说:“你说得轻巧,谁不知道姓朝的软硬不吃,说来说去,咱还是没过硬的东西嘛!唉!本钱太小啊!”文璐漫不经心地说:“我看不见得,事在人为嘛!”说完,抽着烟,两只脚尖在地下弹着,皮笑肉不笑地看虞敏有何反映。虞敏并不清楚文璐的底子,她试探地说:“啥不见得,这些天你不也和我一起跑了不少回环路吗?”文璐说:“你不是认识朝斌吗?”虞敏说:“刚认识不久,又能咋的?他对我并没什么特别印象。”文璐笑道:“对你能有啥特别印象?”只是没说出来,你人老色衰了。虞敏并没意思到这点,反唇相讥道:“你能行?”文璐忙挥动双手说:“不行不行,我哪能行呢?”他扶起筷子,咬了几口饭,放下碗,擦拭一下嘴皮,然后不以为然地说:“你下次要办什么事,能不能要娇娇给你去呢?”这句话倒是提醒了虞敏。从女儿的姿色来看,可以说没有哪个男孩子会看不上她,从她的素质看别说在学校,既便是全楚云市又能找出几个?她对女儿很自信,也曾想过要给女儿找一个出类拔萃的乘龙快婿,她一直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当女儿提到她与朝旭合影时,她就向娇娇透露了与朝斌相识的事。不过,用女儿做交易,心里总不打舒服。她横了文璐一眼,说:“你怎么能想出这样的损招?再恶毒的母亲,也从来没有拿自己的孩子去公关的,这算啥?不行!”文璐笑笑,说:“你这人咋这么死心眼呢?朝斌是啥?他是社会流氓?是黑社会的老大?不是!他是当今楚云市赫赫有名的朝副市长的公子。我要娇娇去接近他,一旦龙凤呈祥,岂不是好事?再说,通他俩的关系,又能拿到工程难道不是一举两得?怎么连这就想不到呢?真是!”虞敏点了点头,说:“嗯!那也行!试试看吧!”文璐心中暗喜。
文璐从华宇公司辞职后,心里既窝火,又沮丧,他并不感谢朝旭一再宽容他,而且还耿耿于怀。几年前因泄露公司机密,朝旭让他回到本部,还一再嘱咐丁克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四十好几的人了,找个工作也不容易。所以,文璐在华宇又干了六七年,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事从楚云回来,工作待遇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朝旭离开华宇前,程佳运特意叫朝旭给公司讲一课,这也是无可非议的事。然而,心里有事的文璐总觉得朝旭的话,句句都有是针对他来的,对朝旭恨得咬牙切齿,就在朝旭讲课后的第二天,他愤恨地辞职离开了华宇。辞职后,他又先后到两家建筑公司应聘,因不合意便一直在深圳晃悠。这些年在华宇的待遇不错,也有些积蓄,但自己独立开公司又不足本钱,给人打工又不十分情愿,不管在哪里打工,总是拿这家公司和华宇比较,觉得还是华宇好,后悔不该轻易离开那里,在深圳呆了一段时间,便回到了楚云。
文璐出身离县城不远的农村,家境原也一般,在一座杂草丛生的矮山脚下,建着两室一偏房的茅屋。夫妻俩都还能干,文璐经营四亩多地兼做木工,妻子操持家务还喂了几口猪,日子过得还算凑合。他在当地也算得上是个角色,脑子比较灵活。基建热的当时,他组织了一个农建队,自己充任经理。从给私人盖房子起步,到慢慢为乡政府建学校、办公楼,开始到城里揽活计。干了六七年以后,实实在在攒了一把票子,于是,心开始花了。原先挣的钱几乎全部交给妻子,后来钱多了,就开始打埋伏,而且是自己攒大头,家里仅给点儿生活费。三十多岁的他,虽然出身在农村,但和城里人打了几年交道后,花花肠子比城里人还多,日子过得比城里人还潇洒。文璐并无“文”,但特别喜欢进歌厅。他五音不全,别人笑他就是喜欢“哈拉喔嗬”(卡拉ok)。他唱歌别说音不准,便是咬字也成问题,乡下土音很重,总把“风”唱成“狠”;把“红”也唱成“狠”;把“北”唱成“鳖”,加上有轻微咽喉炎,嗓子有些嘶哑,唱出来的歌实在不敢恭维。他唱歌有瘾,不管是人请他,还是他请人,总要唱个够。自己点一大堆还不够,别人唱时,他也跟在后面喊。他的女友劝他,他根本不理会。那些年,文璐有多少个女人?谁也不清楚,就是在华宇那么严谨的环境中,他仍然保持与三四个女人联系。他有他掩人耳目的办法和借故,说这个美容院是他“侄女”开的,那个发廊是帮“战友的老婆”开的;还有自己宿舍里几个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家政“钟点工”等等,反正在在深圳几年,妻子从来没去过。后来,人们才知道,他早已经和妻子离婚了。他的妻子是他中学时的同学,结婚后,生下一男一女两个小孩,长得也很可爱。文璐在外搞工程,妻子操持家务、带孩子,家里打点得井井有条,丈夫每每回家,她都悉心侍候。后来,他和歌厅一个女孩黏上了,心血一来潮,干脆把妻子给踹了。过了一年多,他没接到业务,钱也花得差不多了,那女孩便不辞而别,有家难归的他,在楚云是呆不下去了,于是,外流到深圳打工。
文璐从深圳回到老家楚云,在一次和朋友聚会的偶然机会,认识了比他大三四岁的虞敏,俩人不久便凑合上了。不管怎么说,文璐在工程方面也还算得上是内行,尤其是在预决算上,人称“铁算盘”的他很少有失误的,正因为这点,受到丁克的重视。他与虞敏接触过程中,挑剔的虞敏虽然觉得他不是很高级,但也还有某些可取之处,特别是在算计厉害关系方面,俩人都有共同点,虽说来自农村,经历了这么多年,举止也还得体,虞敏大事小事总也带着他,既不寂寞,也有个商量。文璐也总算有了一个容身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