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燕子说的小毛啊?快过来快过来!”一罩着工作制服的中年女子朝毛思嘉打量了一会儿,然后招了招手。
确定对方就是燕子姐已经提前拜托过的人,毛思嘉也松了一口气,小步跑了过去。
中年女子名叫鹿琳,在友谊商店上班。也因此,相比起同龄人,她显得光鲜时髦了很多虽然这种‘时髦’在毛思嘉看来其实和这个时候的普通人差不了太多就是了。
毛思嘉今天是经过江燕子介绍来买东西的,在旅游公司上班半年了,根据旅游公司的福利,她也算是积攒出了一点儿‘加班工资’(其实就是带团时间超过一个标准之后,按照超出时间给的津贴,这笔钱给的是外汇,当然,到毛思嘉手里的时候就成了人民币+外汇券的模式)。
毛思嘉上班并不太久,再加上最开始的时候也没有达到拿津贴的标准,所以这笔钱并不多。但因为真的急需一件商品,她又求助同事,换了一点儿‘外汇券’,这才开始打听这件商品的事。
外汇券虽然和其他票券一样,表面上没有价值,只是配合钞票使用的一种工具,辅助计划经济而已。但其实和其他票券一样,暗地里都有自己的价值。这种票券的价值在粮票这类基本配给尚算足够的商品身上还不明显,但诸如三转一响这类明显高一层的消费品身上就体现的很明显了。
事实上,外汇券本身的价值可能更高——其他的票券价值只是大家心里的一个估量,因为获取有难度,被没有渠道弄到的人制造出了价格。这个时候的人朴素,说实在的,有这些票券要么自己用,要么送人情,真要开价也很难
而外汇券不同,使用外汇券去友谊商店买东西,很多商品本来就会比外面的商店低。这样一来,外汇券就等于是有实际价值了,而且是摆在眼前的那种。在这样的支撑下,大家对外汇券价值几何心知肚明。
然而这个时候又不允许私人买卖毛思嘉为了拿到这些同事的侨汇券只得先按照对方暗示的,买到对方需要的商品,然后再交换外汇券。互送礼物而已,算不上私人买卖,这是说破天去也没问题的。
鹿琳多看了毛思嘉好几眼,心里暗暗把毛思嘉的穿戴都记在了心里,想着回头自己也做一套差不多的——毛思嘉今天是特意来‘拿货’的,她以前只是听闻‘友谊商店’的大名鼎鼎,其实没进来过。这一次要来,想了想,好歹没有穿的那么随意。
友谊商店进进出出的除了外国人,就是这个时候中国条件最好的一批人。毛思嘉没有大富豪穿乞丐装进出售楼处的趣味,在一个大家都尽量打扮的体面一些的地方,她没兴趣做‘不同’的那一个。
而且想想看,她是燕子姐介绍过来的,如果这边接待她的人是个不在意这种事情的人也就算了,如果不是呢?说实在的,先敬罗衣后敬人,这是很常见的社交习惯。燕子姐照顾她才介绍她来的,她自己不在意这种平常注定没有多少交集的人的看法,燕子姐却不一定。
燕子姐说不定和人家接触机会多着呢!还是不要丢了燕子姐的脸了。
这是今年新做的衣服,也是因为她参加工作后的需要至少她自己是这么给自己找借口的。
深秋的时候旅游公司发了导游的制服,其中有一件呢子大衣,黑色的,挺好看的。不过一件衣服肯定不够,总不能一件外套穿一个冬天吧?毛思嘉当然有其他的冬衣,但成为社会人了,想要穿的好一点,这难道不是人之常情?
这就像大学毕业之后再看以前的衣服,总想要换掉换掉,统统换掉!
这个时候没有条件那么做,即使是毛思嘉家里也没有那样的习惯!但是新做一两件衣服还是可以的。
这次是想办法弄了一点儿咖啡色的毛呢料,厚实的很,适合做冬衣。
这块毛呢料最终做成了苏式风格很重的大衣,这种大衣的线条比较硬,这个时候也常常是男性穿。女性也有穿的,但那往往意味着这件大衣原本并不属于她们,她们的大衣继承自父亲或者丈夫。
但是毛思嘉这件是专门为她做的,剪裁上面并不会有那种不合适的观感。而所谓的风格么,男朋友风了解一下!
主要是毛思嘉身高腿长、身姿挺拔,穿这样的大衣只会显得气质出众,而不会有一种不协调的感觉。
咖啡色的大衣秉持着苏式风格,下摆很长,覆盖到脚踝上方大概两寸不到的高度。可以看到下摆下露出的深灰色斜纹呢长裤自然的衣纹,然后是一双翻毛皮鞋——也只能是翻毛皮鞋了,其实北京的深冬,翻毛皮鞋都有些穿不住。但没办法,谁让她爱俏呢为此她穿了一双特别厚的袜子,是毛妈为她手织的。
这些风格都是冷硬的,唯有大衣领口露出的一截毛衣高领是鲜艳的红色,这一点儿点缀一下让这一套告别过于冷硬,很可能滑向无聊的风险。
鹿琳带着毛思嘉进了友谊商店,周围挺安静的,商品充足,但在这里选购商品的人相比起外面的大商场就要少得多了。在这里购买商品是需要侨汇券或者外汇券的,这是硬性标准
中间毛思嘉看到很多外国人,这些大多是来华工作的。不管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毛思嘉一律没有多看——就那么看着别人多不礼貌,而且对于工作是带外国游客的她来说,外国人已经几乎是天天都要见的了。
最后毛思嘉被带到了一个出售电子产品的柜台,鹿琳和柜台里面的同事说了会话。里面的同事又看了看毛思嘉几眼,点了点头,然后取出了一个机器:“您看看,要的是这个不?”
毛思嘉只看了一眼就确定了,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再看看、再挑挑的话,这个时候也没有挑选的余地。问明了价钱,就把单位开的证明、钱、外汇券通通拿了出来,将这个自己问了很久的小东西给买下了。
这个机器在几十年后的人看来不值一提,是完全淘汰了的货色,就像这个时代的很多东西一样。但在这个时代,绝对是高科技之一,属于买起来非常麻烦的存在——一个磁带录放机。
毛思嘉很早以前就想买磁带录放机了,不为别的,就为了学英语。她自己是九零后的,生活在小城市,所以少年时学习外语还有用所谓‘复读机’的习惯。复读机其实就是小型化的磁带录音机,随身听和复读机也差不多,只不过有一个随身电源,可以带着走而已(其实复读机也可以用电池,只不过相比起随身听的充电电源,一次性消耗的电池实在是不合算)
这种曾经的习惯影响着她,在这辈子学外语条件如此差的情况下,她首先想到了搞一台磁带录放机,然后弄一些教学磁带来。那些外语她都是有基础的,在教学磁带的帮助下巩固加深学习、自学,这都是相对容易。
但是后来一打听,她才知道自己想的太简单了。
录放机和收音机感觉是挺像的,日后更是会合并到一台机器上,实际上却是完全不同的两台机器。相比起收音机的快速推开,录放机却是始终处在了相对‘高端’的位置上。
直到五十年代才完成了国产也就罢了,关键是国产的使用起来真的很难——毛思嘉以为录音机就是放个磁带盒子进去自然就能放音了,天真!这个时候还是钢丝录音和磁带录音并存呢,磁带也不见得是她想象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