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季霖被突如其来的幸福冲昏了头脑,连着问了好几遍“你说什么”,直到林小酒被问得不耐烦,吼了他几句,周季霖才确定这不是做梦,“芝兰,你为什么忽然想通了?”
林小酒:“病了一场,想通了,如果我真得了什么绝症,你是不是就看着我死?”
她直接将把高度上升到“见死不救”,周季霖脸上有些烫,正欲辩解,林小酒便道:“在鬼门关走了一趟,我什么都想清楚了。”好像真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似的。
“趁着我没后悔,咱们谈清楚,家怎么分。”
周季霖:“你说怎么分,听你的。”
只要她能答应,怎么分都是可以的,周季霖此刻心里全是对美好未来和自由的憧憬,她想开了,他很高兴,没有爱情的婚姻,最终一定是悲剧,不如从现在开始及时止损。
周季霖虽然对林芝兰没了爱情,却还是存了感激,他知道,林兰芝总是习惯把好东西都留给他,等她提了要求,自己再在她要求的基础上,多分给她一些财产,就当是弥补她这两年的青春。
周季霖做好了准备,哪知林小酒开口就道:“你净身出户。”
周季霖:???
林小酒掰着手指算:“这房子是大哥二哥建的,你一个文弱书生,当时我们家根本没让你出力,对。”
周季霖迷茫地点点头,还是没反应过来,妻子怎么忽然性格大变,提了这样的要求。
林小酒环顾四周,以她一个在现代生活过的人的眼光,这里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木质手打的简单家具,也全是她大哥二哥的功劳,而这个年代堪称“奢侈品”的暖水壶和搪瓷缸子,也都是林家父母心疼女儿送过来的。
除此之外,枕头被褥自然也不好搬走,林小酒认为不动产安排得明明白白,就开始谈下一项,“除了房子,家里还有差不多三百块现金,这些就当做我的青春补偿费。”这些钱绝大部分都是周季霖的薪水,林芝兰不敢乱花,小心地赞起来,竟也有三百块了。
周季霖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反应过来,钱对于他来说,只是身外之物,他现在每个月工资有三十块,三百不过是十个月的薪水罢了,当即便答应了她。
“除此之外,你还要每个月付给我十块钱赡养费。”
周季霖犹豫了一下,说到底她一个农村女人,离了婚,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周季霖即便插队八年,但一直心高气傲,从来没真正融入过乡村,结婚之后,家事也都是妻子打理,还不晓得柴米贵,只道妻子一年就能攒下三百块,那他孤家寡人,即便只有二十块,攒下的积蓄肯定也不少,也答应下来。
“口说无凭,我们请村支书来做个见证。”林小酒道。她拿不准现在有没有离婚协议那东西,却是想起从前的见闻,兄弟分家都会请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作见证,当着大伙儿的面说清楚,一则周季霖日后不能抵赖,二则她也免得再昭告全村自己离婚的事情。
“还有,”林小酒已经端坐在家里唯一的木椅上,端起泡着红枣水的搪瓷缸,理所当然地指挥,“别忘记叫上我爸妈、大哥、二哥。”
周季霖看着大小姐似的,气场强大的林小酒,指指自己,“让我去吗?”去叫村支书还可以,若是真对上自己那两位彪悍的大舅子,周季霖还是心虚的,他可是去通知他们,自己要和他们妹子离婚的事啊!
林小酒不耐烦地掀了掀眼皮,“难不成还要我背着你去?”
周季霖:“……好。”算了,周季霖飞快地做了思想斗争,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万一明天林小酒反悔了呢?
他边走,边生出些感慨:原来自己从前“欺负”她,都是她在让着自己,周季霖心里酸酸涩涩的,除了不真实感外,竟生出些不舍来,可转念一想,村妇真的撒气泼来,他哪里是对手呢?和这样的女人过一辈子,他几乎能把人生一眼望到头了。
另一边,林小酒也没干等着,她将红枣茶放下,翻箱倒柜地找镜子,这几天一直病着,卧床养精蓄锐还来不及,如今终于大好,她决定看看自己到底长成什么样子——虽然那一双粗糙黝黑的手,已经给了她非常不好的预感。
等终于从箱底翻出一面巴掌大的小镜子时,那不好的预感被坐实了。
镜中的女人,长着一双大眼睛,嘴小而薄,其实硬看还是有些古典美人的韵味,只可惜,皮肤黑而粗,整个人像是被砂纸打磨过,又蹭了一层煤灰。
林小酒很绝望,片刻后,她又掀起袖子,发现被长袖遮挡住的胳膊,还算白嫩,才稍稍放下了心,紫外线对皮肤的伤害不仅仅是晒黑肤色,更会令皮肤老化,原主舍不得叫周季霖做砍柴,种地的粗活,自己除了在家做饭之外,还要下地挣工分,不晒伤皮肤才怪。
她琢磨着该怎样“拯救”自己,村支书李建设,林家老两口,并林大哥、林二哥、大嫂、二嫂,都浩浩荡荡跟了来。
林老太先扑向自家女儿,哭道:“芝兰啊!你这是要急死你妈!离什么婚啊?”林大嫂也劝:“是啊芝兰,两口子哪有不拌嘴的,怎么这么不懂事,就要离婚?整个河西村也没人离婚,你一个女人,离了可怎么办?”
这话疼女儿的林老汉第一个不乐意听,横了大儿媳妇一眼,“什么叫芝兰不懂事?火急火燎去找村支书的,可是你那好妹夫!”
“小周啊,”林老汉瞪着一双牛眼,看起来凶巴巴的,“你是读书人,应该比我们更懂道理,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你们小两口闹别扭,还要拉上人家建设,不合适?芝兰,你也别怂,要是受了欺负,你老子哥哥都在,你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