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酒看着茅决明有些疯狂的眼睛,还是劝了最后一句:“作为一个父亲,你做的事情无可厚非,但犯下这么多杀孽,即便有‘虎穴煞’转嫁于人,天道最终也不能容你。”
茅决明却是平静下来,“没有了莹莹,我就是孤家寡人,还怕什么天道惩罚?”
林小酒见他主意已定——况且现在也无法回头了——叹口气,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茅决明:“你说。”
林小酒:“明明‘虎穴挡煞阵’中的‘挡煞之人’是阳曾琦,为什么他好好的,并没有受太多影响,可他父母却都诸事不顺,甚至现在已经躺在医院里昏迷了呢?”
茅决明闻言,沉默了片刻,竟也叹口气:“可怜天下父母心,为人父母,我能理解他们,但我的孩子不能白死……老人家总是比现在的年轻人看得更明白,应该是觉察到不对劲儿,早早求了高人。”
林小酒惊讶:“那他们是解了‘虎穴煞’?”
茅决明嗤笑:“怎么可能,‘虎穴煞’又名‘无解煞’,连你们都没找到‘阵眼’在哪里,那些江湖术士怎么会有办法,不过将劫暂时难转嫁到他们自己身上罢了。”他轻描淡写道:“等他们死了,他的报应就到了,不会等太久了。”
“好了,今天杀过了人,我也该回去睡觉了。”茅决明道,“先送你回家,然后我们就此别过。”
……
等回到自己的小公寓,+封寄海立即忙不迭附身在大熊上,舒展了手脚,正要拥抱林小酒,忽然敏锐地问:“怎么了?你在想阳曾琦的父母吗?”
“嗯,”林小酒托腮,“所以,我在想一个哲学问题。”
封寄海学着林小酒的样子托腮,奈何大熊胖墩墩的,便显得有些滑稽:“什么问题?”
林小酒:“一个古老的哲学问题。在一片平原上,有一列火车正在高速行驶,突然,前方不远处的轨道上,看到有五个无辜的人被强盗绑在了铁轨上,如果火车急刹车,一整车的人都会丧命,但前方有一个变道拉杆,可以让火车开上另一条道,而两条路最后会合并,这就是不改变原线路,对火车没有任何影响。”
“但不幸的是,那一条轨道上也有一个无辜的人被强盗绑上了,那么,这个拉杆该不该拉呢?”
封寄海:“你是说,没做错任何事的阳曾琦的父母是无辜的,被绑在一条铁轨上,而另一条铁轨,绑着同样无辜死去、灵魂不安的茅莹莹,还有她几乎发了疯的父亲。”
林小酒点头:“咱们俩就是站在拉杆旁唯二有能力的旁观者,千古难题,该怎么解呢?”
封寄海伸出毛绒绒的熊掌,撸了把林小酒的脑袋,只说:“丫头,你长大了。”
林小酒:“……”虽然封寄海看起来比她的身体年纪大,但要论灵魂,哪个凡夫俗子也比不过她的。
一夜无话,第二天,林小酒还欲研究一下这个世纪难题的时候,就听到一条噩耗,阳曾琦的父母已经去世,而阳曾琦也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从医院回来的第一件事,不是去殡仪馆跑丧事流程,而是联系林小酒。
他险些跪在林小酒面前,一口一个“大师救我”,林小酒奇道:“你态度怎么忽然变了?不是不信鬼神的吗?”
阳曾琦抹了把鼻涕,原本就黑土豆似的一张脸,升华成了“拔丝土豆”,他哽咽道:“有问题,绝对有问题!我家老爷子,还有我妈,是对的,他们……他们死得好恐怖!大师,您一定要救我,不是只有您接了我的单子吗,多少钱我都愿意给,多少钱都行!”
林小酒冷漠地一根根掰开他握住自己的手指,“抱歉,我正想同你说,我也无能为力,你还是另请高明。”
“可你明明说你可以的!”
林小酒没再理会他,转身就走,阳曾琦带着哭腔咒骂,“你这个骗子!小娘们儿果然靠不住!”“你没本事,装什么逼,瞎耽误工夫,说不定我早请到真的大师了!”
阳曾琦的话没骂完,忽然凭空跌了一跤,可他明明没动,只是好好地站着,就好像有个看不见的人站在他后面,狠狠推了一把似的,摔了个狗吃屎。
阳曾琦爬起来,抹了把鼻子里流出的血,忌惮地望着林小酒的背影,闭紧嘴巴,不敢再胡说了。
等封寄海重新飘回来,林小酒才问:“大佬啊,咱们回去要不要向相关部门反应一下,把这一单推掉,不要再让别人接了?”
封寄海自傲道:“不必,连我都觉得吃力,不会再有人成功,再者,你没忘记茅决明的叮嘱?”
“没有,”林小酒道,“他不肯让我们向上反映,取消这一单。”
封寄海:“他是不想要别人知道他女儿的遭遇,不想让她在死后依旧被人评论,指指点点,所以才妄图凭借一己之力,把‘仇人’都给解决了。”
一人一鬼这一次倒是异口同声地叹了句:“可怜天下父母心。”
“但他这样做,天道会放过他吗,阴司会放过他吗?”
封寄海也陷入了沉默,林小酒恍然意识到,他本身也是个不肯进地府、入轮回的“逃犯”,以后等待封寄海的会是什么呢?
林小酒怀着复杂的心情退了单,没想到自己退个单子,竟也成为了风水界的新闻,“那个‘天赋异禀’的‘天才少女’,周不阿的关门弟子,居然也会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