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后。
随着夏日的到来,姜妧的肚子是越来越大,眼看着天气渐热,再有不足两月就要生了,俗话说的好,女子生产那便是一脚踏入了鬼门关,姜妧身边又无婆母照料,太后与皇后娘娘格外担忧,便将人接回了宫中,好好调养,又有太医随时看诊,也是为了保险。
长孙翌自然赞同,只是也放心不下,每日处理完公事后,索性也留宿在宫中,每夜都守着,这样来,也好随时了解妻子的状况,驸马与公主感情深厚,太后等人自然是乐见其成。
临近七夕这几日,姜妧产期在即,长孙翌索性告了假,连早朝也不去上了,皇帝自然是允假,若非他是帝王,女儿这么危及的时刻,他甚至都想废朝几日。
七月初七,这日用过晚膳后,长孙翌正陪着姜妧在御花园中散步,只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姜妧就觉得小腿肚酸涨的难受,刚停下来,一阵抽痛就从腹间急促袭来,疼的她脸色发白。
“阿妧,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长孙翌见她停下脚步,满头大汗,脸色不对劲,心中陡然慌乱,忙扶着她坐到一旁的石椅上。
腹中的阵痛愈来愈猛烈,再加上天气的闷热,姜妧痛的昏昏沉沉,只能倚在长孙翌的肩头,有气无力的开口:“我肚子疼,怕是要……”
话还未说完,身子就被长孙翌打横抱起来,他脸色黑的吓人,正沉声吩咐身后的宫女和侍卫:“你们几个快些回凤鸣宫准备好产房,脚程快的去叫稳婆和太医,再派几个人去请皇后娘娘!”
然后便抱着怀中的人稳步向前,虽说长孙翌吩咐的有条不紊,可那双颤抖的手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情绪,他边走还缓和着脸色安慰怀中的人,声音温和:“阿妧不怕,我会陪着你的。”
这会儿阵痛来的愈发汹涌,姜妧只能死死的揪住他的锦袍,咬着牙关缓解疼痛,额间早已大汗淋漓,忍着痛抬头:“夫、夫君,不管是不是阿叙,不管如何,我们都要保住他……一定要……”
听见怀中的人虚弱的语气,长孙翌的手抖的越发厉害,脸上的血色尽失,当初的惶恐再现,眼中涌现出水光,声音发颤:“阿妧,不会有事的,我要你平平安安的生下我们的孩子,我会一直陪着你,你别害怕。”
产婆就住在凤鸣殿中,宫女们也井然有序的在做准备,铺床烧热水的各司其责,长孙翌也很快抱着姜妧进了产房,不过多久,皇后急急也赶过来,皇后是生育过几个孩子的,自然是有经验,瞧见屋内乱糟糟的模样,当即皱眉,撤去了大半闲杂人等,只留下红玉四个贴身宫女,再来便是几个产婆,太医站在屏风外,屋内顿时安定下来。
皇后又转头看向正坐在床边冷若寒霜的长孙翌,当即皱眉:“阿翌还是出去吧,产房内血腥气重,男子不宜入内。”
长孙翌却恍若未闻,目光低沉如水,直挺的脊背此时却弯曲下来,卑微的靠在床边,颤抖的握紧女人白皙无力的双手,唇色发白,低低亲吻着她的指尖。
“夫君……你快出去吧,别担心,我会平安的生下我们的孩子的。”姜妧满头大汗的冲着他安慰的笑了笑,目光温和。
长孙翌在惶恐担忧什么,姜妧心中最清楚不过,无非是怕她因为这个孩子出什么事,忧心她的身体,害怕再次失去她,毕竟上辈子的经历实在太过刻骨铭心,可经过这么些年,两人之间早已是深入骨髓的爱恋,哪能这么容易断掉,再说这个孩子是他们两人爱的结晶,无论如何,她就算拼了命也要将他生下来,为了阿叙,也为了他。
长孙翌双目通红,喉间暗哑的哽咽道:“我不出去,我就在这儿陪着你,哪儿也不去……”
看着女婿这般情深模样,皇后也忍不住动容,两人情比金坚是好事,她也就不再多言,坐到另边床侧,仔细叮嘱着稳婆和宫女们。
……
从下午发作到现在,约是有五个时辰了。
姜妧的宫口还没有完全打开。
腹中的阵痛再加上下体的撕裂,长时间的疼痛已经耗费了姜妧的大半气力,这对于她来说并不是件好事,她身子骨本来就虚弱,在开宫口时就用尽全身力气,那到时就没有力气将孩子生下来,孩子很有可能会活活憋死在腹中,甚至还有可能导致母亲大出血。
对于屋内的众人来说,这无疑是个噩耗。
大家心知肚明,却无人敢表现在脸上,稳婆们也纷纷噤若寒蝉。
“红玉,你去沏参茶喂公主喝下。”皇后沉声吩咐,然后握住姜妧的手,柔声安抚她:“阿妧不怕,你是头胎,费些时是难免的,你现在不要说话,多喝些参茶,好好保存体力。”
姜妧躺在床上,盖着厚实的棉被,身上的贴身衣物早已湿透,发丝凌乱的贴在她的脸上,她张了张嘴,嗓子干哑的发不出声,她只好点点头,然后偏头看向身旁的男人,弯了弯眼,无声的动了动唇:“我没事……”
姜妧躺了多久,长孙翌就坐了多久,中途连动也未动,滴水未进,滴米未沾,只是僵硬的握紧她的手,有些发抖,看着血水被人端着,他的双目赤红如血,手臂更是迸出青筋,紧盯着床上痛苦的女人,他的妻子。
见到她的笑容,长孙翌低头轻轻的吻了吻她的面上的汗水,苦涩浸入口腔,和他心间的滋味一模一样,他却无能为力,只能心疼的接过参茶,喂她喝下去,边安抚她:“阿妧,不要说话,我会陪在你身边的,别怕。”
温热的茶水从口腔蔓延,干涩的喉间终于得到缓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