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意刺骨,周莺小声哀叫扑腾着挣扎。外头敲门声更急:“顾长钧,你出来,你快出来!”
罗百益这是闯了他府里的防制,直入到他的柏影堂来了?
顾长钧冷笑,手上用劲儿将挣扎不休的少女狠狠按进水里。
他擦了把手,径直走去开了门。
罗百益当即就想往里冲。
顾长钧立在门前,挡住他去路,手在背后阖住门,板着脸道:“罗将军请移步偏厅。”
罗百益道:“顾长钧,她怎么样了?”
顾长钧默了下,眼眸半眯,瞥向罗百益:“不知将军问的是谁?”
“不就是……”罗百益想到还有北鸣等下人在场,止住了话音,乖觉地跟顾长钧到了偏厅,待北鸣上了茶出去,他才重新问起周莺的情形。
“陆铎我绑了,亲自抽了二十鞭,人我带来了,……说是猜错了顾姑娘身份,以为只是陈家寻常表亲。他妹子也是个糊涂的,竟没提醒半句。”
顾长钧捏了茶在手里,冷笑:“陈家寻常表亲,就可随意毁人清白?谁给他的胆子?”
罗百益叹道:“说起来今日事出于我,若非我借故去陈家,顾小姐不会遭逢此难。”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直仔细地打量着顾长钧,他穿着整洁的家常袍子,回来后是换过衣裳的。周莺此刻神志不清,那药性颇为刚猛,这人虽是她的长辈,可到底是个男人……
顾长钧的表情沉着得叫人猜不出什么。罗百益总不好直接问,他算来得及时,若顾长钧有些人性,兴许来不及发生什么。
罗百益心里七上八下,没注意到顾长钧眼里一闪而过的杀意。
今日事确实是因罗百益而起,若今天他不在陈府,不是刚巧撞见落云被陆铎的妹妹带着人拦阻,不是去那屋子去的及时,这罗百益会对周莺做出什么事?
他从见着周莺的第一眼就上了心。面对着那样的周莺……
顾长钧眼前仿佛有了画面……
他握着茶盏的手,紧了又紧。
想到方才府外哭喊不止的少年,正是为了面前这人,癫狂无状,酒醉失态。顾长钧唇边挂了抹冷嘲。
久在官场,看得多了,倾轧利用,阴谋阳谋,他早不信什么真情,只觉孩子气得可笑。叶家失了圣心,被排除在权力中心之外,如今想借他做现成梯子,重攀高峰,却用如此下作手法,令人不齿。
周莺冻得嘴唇发白,为表敬意,她一直侯在外头。见顾长钧来了,忙推开了落云的伞,敛裙屈膝拜下去。
顾长钧点点头,受了这礼,越过周鶯,率先步上石阶。
屋里烧着炭盆,高脚烛台上烛灯爆了灯花,他高大的身影映在屏风上头,伟岸挺拔。走进几步,解去大氅,习惯性地递在身后跟着的北鸣手里。
周莺怔了下,抓了抓衣摆,方屈膝将面前递过来的大氅接过来。
顾长钧已意识到什么,转过脸来,见周莺抱着他的衣裳挂到稍间的衣挂子上了,还从袖中掏出帕子,小心地抹去了上头雪融的水迹。
北鸣应是沏茶去了?
顾长钧没有吭声。解开颈间两粒扣子,自顾去内室更衣。
北鸣捧了托盘进来,见小厅里莺姑娘局促地站着,过来奉了茶,低声道:“姑娘请坐,侯爷就来了。”
话音才落,顾长钧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换了件石青色浮光锦面右衽家常袍子,头发上沾带几分水意,应是才洁过面。
昏黄的光晕给他冷硬的面容平添几许柔色。周鶯福身再唤了一声“三叔”。
顾长钧挥退北鸣,在书案后捧了茶,指着对面的紫檀春凳道:“坐。”
周莺谢过,方小心地在上坐了。
屋中只余他二人,周鶯紧张得似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
顾长钧啜了口茶,淡淡地抬起眼。
他朝她看过去,淡漠的目光在对上面前那张俏脸时微微凝滞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