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那时候他们已经得了病?”展红旗问。
“是。被传染了。”展建中说,“那天早晨他们开始有了症状,我们就知道,原来我家也被传染了。”
展建中回忆着当时的情形,“那时候,一旦被传染了,就要在自己家里呆着,一家子都别想出去,怕被传染别人。我们当时谁也没声张,晚上偷偷请了大夫,大夫来看了,就说要多喝水才行。可那时大旱,哪里有水?”
“我大哥当时就说,一旦被村里人知道家里有人染病,就是想出去挑水,也恐怕不能。就想瞒着大家,出去挑几天水再说。我大哥当时留了一个心眼,偷偷跟着大夫出去的,想和他说先不要声张,可大夫说他都是要上报的,瞒不住。”
“我大哥回来,看着我爸妈脸色苍白,原本想趁夜出去挑水,也不挑了,立刻让家里人打包袱,趁夜离开。”
展建中叹一口气,“当时我们都乱了,根本就没想那么多,就想着找个有水的地方住下,让我爸妈治好了病,我们大不了再回来。可谁知道,等我们出去了,找了个村子住下,没多久,我爸妈就走了。那时候我问大哥要不要回去,大哥说他不想回了,父母都不在了,哪里不是住?哪里不是家?当时我大嫂也要生孩子,他是真的不想再回来了,说反正已经走了。”
“我怎么想怎么不对,我没有结婚,独自一人。我大哥有牵挂,可我没有。我们家不能就这么消失,而且出来的时候,还带着展家的家谱。我就和大哥说了,让他带着家里人在外面住,我一人回去。这一回来,就是这么多年。”
“那你再也没有见过他们?”展红旗问。
展建中摇头,“再也没有。”
“那你怎么不去找他们?”
“不找了,也找不到了。我来的时候,大哥说他们肯定不会在那个村子长住,离展家村太近。他们既然出来了,就走的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
展建中站起身来,看着远方,继续说:“现在他们不知道在哪里呢。我也不想再找他们了,我们家的债,我自己来还,就够了。”
展建中说完,无力道:“反正我也是自己一个人,没牵没挂。”
展建中说着话便往屋里走,进去没一会儿又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两碗水。
展红旗和周西里立刻站起身,连忙说不喝不喝。
在展家村,不在人家吃饭,更不会在人家家里喝水。
展红旗这次也是,因为展建中一个人太孤单了,所以才在他这里吃了一个红薯,想至少陪他一次,哪怕是一次。
这水就不能喝了。
在家里,他们一家才喝一碗水。可此时,展建中端来了两碗水。
展红旗和周西里立刻告辞离开。
展建中端着碗喊他俩:“喝完水再走。”
那俩人跑的比什么都快,早就没了影子。
从展建中家出来,两人才放慢脚步,往家里走去。
周西里手里还捏着没吃完的土豆,展红旗看他一眼,噗嗤一声笑了,说:“你什么好吃的没吃过,这时候却稀罕起土豆来了。”
周西里拿着土豆就往展红旗嘴边送:“你尝尝,这个土豆是真的好吃。”
周西里的味觉好像又飞到了苏联,他砸一下嘴巴对展红旗道:“如果把这土豆放在盘子里,再撒上乳酪。”
周西里咽一口口水,“想想就觉得好吃。”
“快点塞嘴里吧。”展红旗提醒他,“这么冷,一会儿全凉了。吃凉的,胃该受不住了。”
周西里莫名高兴。
他美滋滋的,赶紧把剩下的那些土豆塞进嘴里,然后看着展红旗说:“你还知道关心别人。”
展红旗白他一眼,继续走自己的。
小北风吹乱了展红旗的头发,她赶紧捂好了,顺带着把耳朵捂一捂,这到了傍晚,就更冷了。
周西里在后面看着,小跑几步追上去,轻轻拍一下展红旗的肩膀。
展红旗转头瞧他:“干嘛?”
周西里一把拉住展红旗,一双眼睛盯着她,那双眼睛里有关心,有无奈,有无法捉摸,还有一点点的疼惜。
他看着展红旗,见她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在看他,两人互相看着彼此,都没有话,半天周西里才说:“你怎么那么倔呢?”
展红旗皱着眉,“我什么时候倔了?”
周西里也不说话,从口袋掏出来耳包,一手拿一边,要给展红旗戴上。
展红旗立刻就呆住了,她圆睁着一双眼看周西里,见他的手已经伸了过来,下一刻,展红旗便要逃走。网,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