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不存在了,可嗅觉却依然有记忆。
任凭展红旗心里打鼓,可周西里却是一点都没看出来,他只觉得那衣服披在展红旗身上,能让她暖和一点,她外面这件棉衣,也不知道穿了多久了,看起来十分单薄,加上他的外套,应该能为她挡一些些的风。
而且披着他的外套,展红旗有了事情做,就不会再来挖什么土了。
想到这里,周西里不满意的看展红旗一眼,心想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什么事都抢着干,身边站着大老爷们不知道用,自己拿着铁簸箕呼啦啦的干活,忒傻!
林开江一铁锨一铁锨的挖着,不一会儿那井头已经露出来了,他抬头看见周西里热的把外套脱了,惊讶道:“可以啊,我还以为你没干过活,不知道多弱呢。”
周西里骄傲的用力握握拳头,展示了一下衬衣包裹着的肱二头肌和三角肌,毫不谦虚的对林开江说:“我练过点。”
林开江免不了啧一声,庄稼人的力气都用在了干活上还不够,人家就要特特意去练这些东西。林开江只觉得人和人真的不一样,也没有一样的。
可不管怎么样,此刻两个身份地位学识完全不同的人,正在同一块土地上劳作。
林开江便道:“原来还能特意练这个啊。”
“嗯。”周西里看一眼林开江的手臂,劳动人民整日劳作,力气就是吃饭的基本,而他却要特意去找地方宣泄自己用不掉的力气,突然觉得世事不公,自嘲道:“吃饱了,劲没地方使,都用在这些没用的地方了。”
林开江讶异看周西里一眼,没想到他并没有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林开江一直十分崇拜周西里的爷爷周齐,对周西里没什么特殊看法,觉得他大抵和外面那些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差不多。
可没想到,周西里这句话却明明白白的表现了他的内心,他是一个懂得,并愿意去懂劳苦百姓的人。
两人的距离一下子就拉近了,林开江实诚道:“不瞒你说,我一直把你爷爷,周老爷,当成我的目标。”
这下轮到周西里惊讶了,他心里的周齐是个十分顽固的老头,没想到竟然在展家村却有崇拜那老头的。
林开江便道:“我听过很多关于你爷爷的故事,他实在太厉害了,从泥瓦工干起,一直到成立周家队,后来又建工厂,建医院,办学校。革命开始时,他就资助革命,华国成立,他一抬手,把全部家产交给国家……”
林开江越说越兴奋,好像在周齐身上看到未来的自己,无限希望一般。
周西里知道这些,他打小就听的事情,可他从来没有敬佩过他爷爷,也没往这方面想过,倒是林开江这么一说,周西里才隐约有了些感觉。
原来,一个人也是可以影响另一个人的,不管他们认不认识。
就像现在的林开江,他说起周齐的时候,神情激昂,话语里带着对未来的期待,和无数渴望。
林开江说起周齐来,便滔滔不绝,一边说着,他手上更有了无限力气,这半个枯井已经显露在了眼前。
展红旗披着周西里的外套,一直站在那里看,看这井口露出大半截了,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道:“坏了!”
周西里连忙看向她,“怎么了?”
“光顾着挖井了,那边修庙的事怎么说的,一旦修了庙,就算挖出井来,也没有钱打井了啊。”
展红旗说着就往外跑,林开江连忙对周西里说:“我自己挖,你跟着去。咱村里的路是你爷爷修的,组长怎么着也会给你个面子。”
周西里早就把簸箕扔在了地上,一溜烟追了出去。
展红旗身上还披着周西里的外套,她跑起来,外套就要掉,这一会儿干脆伸进去两只胳膊,实打实的穿在自己身上。
周西里腿长步子大,没跑出多远就追上了展红旗,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觉得实在是可爱,一个小小的身子,套一个宽大的外套。
周西里几步追上去,转头看见展红旗脸庞红红的,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便说:“你慢点跑。打个井能花多少钱,不用着急。”
展红旗赏他一个大白眼,真的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周西里自知说错了话,立刻改正:“我的意思是,不着急这一会儿,你慢慢走,我去找就行。”
展红旗明白周西里的心,知道他事事都先想着她,便说:“我没事,咱们一起找。”
两人跑到龙王庙前,前面依然站着很多人,可是两人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展建海,有知道的人告诉展红旗,去组里了,还没回来。
展红旗和周西里彼此看一眼,就知道还没谈妥,赶紧去找人。
果然,在展建海家,两人找到了他们。
展家村穷,自从成立了展家村互助组,就在展建海家一个小配房里凑合,用来办公。
展红旗他们走到的时候,展建海正站在门口,面朝里面,和那修庙的师傅讨论着。
展红旗立刻喊一声,“组长。”
展建海转头看一眼展红旗,见她来了,微微皱眉道:“又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