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红花红着一张脸走近她二姐,她最喜欢自己二姐了,可二姐交代的事情没办妥,这让展红花心里愧疚的紧。平日里二姐从来没要求她做过什么,好不容易开一次口,自己还没能给借来。
展红花悄悄蹭到展红旗身边,微微低下头,一双大眼睛不停瞄向展红旗,怕她生气。
展红旗笑道:“没关系,我本想着老师也不会有那种书,没事,我再去别的地方找找。”
“二姐,你找那些书干什么?我们老师说他从不看那种风水宅经的书。”
展红旗没直接回答,却拉一把红花的手,“今天怎么放学这么早?”
展红花把书包放下来,回道:“老师要去镇上,上午就上了两节课。下午也不上课了。”
“那红录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展红旗往外看一眼,压根没有展红录的影子。
“他和天宝上山了,一直吵着要看大哥逮着兔子了没有。”展红花指指里屋:“我去看看咱妈。”
展红花说完就往里走,刚走到门口,便听到里面林秀慧的声音:“红花放学了啊。”
展家村两年前才建了小学,学校只有两个老师,一个负责学校杂物杂事的,还有一个教知识的。学校不分年级,所有的孩子都没有什么基础,不管大小,全部一起上课。展红花今年十二岁,比红录大三岁,两人一个班里上课。
原本学校建立之初,展志业也想着让展红旗一起去上学,可展红旗怎么也不肯去。一是家里林秀慧病着,怎么都需要人照顾,还有就是学校只一个老师,从最基础的识字开始教。展红旗的字识的差不多了,实在不想再跟着重学一遍,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展红旗是跟着他哥展红水识的字。至于展红水的学问,都是跟着他儿时的玩伴周平戎学的。
想到周平戎,展红旗就觉得自己好像遗忘了一件前世十分重要的事情,那件事隐约和那纨绔、不学无术的周家少爷有关,可具体是什么,她却记不得了。
展红花听见她妈叫她,立刻回一句:“妈,我放学了。今天放学早,老师要去镇上,就上了两节课。”
展红花说着,走到林秀慧身边,继续说:“妈,我和你说,我们今天又教了一首诗,我给你背一遍啊。”
展红花清了清嗓子,朗声道:“苔,清,袁枚。”
展红旗在外面听的真真儿的,她把药盛出来,足足盛了大半碗,锅里还剩了小半碗,足够下午再喝一次的。展红旗端着碗,慢慢的吹着,想把药吹凉了,再端进去给林秀慧喝。
里面的声音依旧清朗,“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
“妈,这就是我们今天学的诗,我给你讲讲是什么意思啊。就是说啊,太阳照不到的地方……”
展红旗坐在小凳子上,一面听,一面吹凉了药,她听着红花在里屋又笑又讲的,把整个家原本死气沉沉的气氛都搅热了,顿时自己心里也暖呼呼的。这一会儿药也凉的差不多了,展红旗端着药也进了里屋。
床上的林秀慧被红花这么一闹,脸上竟也泛了些红,激动的看着红花。看见红旗过来了,心里又觉得不是滋味,想着自己若是好好的,红旗也能上学去学点知识的,何至于要在家里陪着她,照顾她。
林秀慧原本欢喜的眼睛一下子就蒙上一层灰一般,她抬眼看向展红旗的时候,目光里都是歉意和愧疚。直到展红旗把碗放到桌上时,和她四目相接,林秀慧才勉强笑一笑。
展红旗懂得那目光里的怜惜,便转头对红花说,“这首诗我也会,我来给你背一遍。”
红花愣一下,不敢相信的看向她姐:“你也会?”
“那当然,你听好了,看我背的对不对。”
展红旗说着,双手负在身后,学着老学究的样子踱起了四方步,一本正经的背了起来。
林秀慧怎么也没想到展红旗还会这些,惊喜道:“你什么时候学的?”
“我不是和大哥识过字吗?王奶奶家里有很多书,我没事就去翻一翻,她家那一箱子书,我都快读完了。”
红花满眼都是赞叹,连连拍手道:“我二姐太了不起了。二姐,说不好,你现在的学问都比我们老师还大,你说是不是?”
展红旗故意看一眼林秀慧,骄傲的扬扬下巴,“那很有可能。”
展红旗说完,林秀慧便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好似卸下了压在心头的一块巨石一般,畅快了许多。
展红旗端起碗,对林秀慧道:“妈,吃药吧。”
那边红花连忙接过去,“二姐,我来喂妈吃药,你歇一歇。”
展红旗便把碗递给了红花,嘱咐一句小心烫。
红花一手端碗,一手拿着勺子,慢慢吹凉了喂到林秀慧嘴里,趁着间隙,就和林秀慧讲一讲学校发生的趣事,逗的林秀慧也跟着笑。
展红旗坐在一边,看着两人在那里说说笑笑,这一碗药很快就喝了一半。
展红旗悄悄从里屋出来,拿起红花的书包,从里面翻出一块石板和□□笔,草草的画起了图。
这是她对展家村几年后的记忆。
展家村是个四面环山的小村庄,落座在半山腰的平地上。背靠的这座山就是鸡背山,山峰耸立,延绵不断。这里土地贫瘠,收成比平原地区少了许多,却又是个极其干旱的地方。展家村十年九旱,村里唯一一条水源,就是穿过展家村的利水河,可这利水河在其他地方常年流动不止,到了展家村这一段,不仅水流稀少,一年要断流足足两个季节才肯罢休。夏季雨水丰富时,还算勉强够村里人吃水,一旦入秋,那水逐日减少,深秋时,就已经不见一滴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