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贝出事是在中秋过后不久的八月底,昆昆躲在山林中的十天,时间就进入了九月初。然而因为叛军阻挠了信息的传播,乌里雅苏台将军在震惊中核实了驸马遇害、公主失踪的消息,已经是十月了。消息传到京城,便是十一月初三。
别以为驻扎在乌里雅苏台的朋素是个尸位素餐的将领,这位也是外蒙挺有为的老将了,出身札萨克图汗家族,经历过葛尔丹的入侵和对葛尔丹的反击。若非朋素的血缘跟主支有些远,不然扎萨克图亲王也轮不到废柴小年轻来当。但康熙也没亏待朋素,直接将他的子孙迁到更温暖安全的内蒙牧场和京中当官,完成这波制衡后就将朋素放到乌里雅苏台驻军。
论起来,花了足足一月才确定情况实在不能怪朋素老将军。叛徒有意隐瞒行踪,封锁了买卖城周围,公主派出报信的死士十不存一,一直到买卖城沦陷十多天后,才有辗转逃亡的小部落找到乌里雅苏台。然这些小部落并非乌梁海居民,他们口中“准噶尔打来了”也只是口口相传的恐慌之词。
朋素一面派出斥候去探查所谓准噶尔军队的动向,一面又顺着流言去找源头,好不容易找到两名重伤的死士,又得寻医将人从死亡边缘中拉回来。同时,倒霉的朋素还要行使他边将的职责,在敌情未明的情况下调集军队、收缩防御。于公于私,朋素都没有不管不顾地去营救公主的动机,他首要的任务是保住手中两万人马的军队,守住西北边陲的大门,不让准噶尔继续长驱直入。贸然出击,万一是陷阱,将两万边军全数陷落进去,才是大失职。
斥候将消息带回来,和公主的信使醒来,差不多是同一时间。此时距离买卖城沦陷已经一个月了。朋素从斥候口中确认了买卖城已经遭遇劫掠,连忙秘密派出小股军队去了公主与部下约定的森林周围搜索,自然是无功而返。再加上密探从准噶尔军队中传回的消息,并没有发现公主母子的消息。至此,朋素才能够将事情确定为“公主失踪”,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此前送的都只有“准噶尔疑似入侵”、“和托辉特部派人求援”之类的消息,在时代缓慢的交通和层层官僚的流程中龟速前进,直到“公主失踪”的急报都已经放到康熙案头了,这些普通的边关文书才堪堪抵达兵部衙门。
消息从唐努乌梁海到京城,跑了足足两个多月,相比之下,八爷带着他的急行军一个月就跟乌里雅苏台的军队汇合,已经是惊人的速度了。但即便如此,腊月初八,也足以错过很多事情。
十一月,蒙古高原进入百草萧条的雪季,公主就采取了行动。
一支俄国使团抵达准噶尔军中,斥责准军的仓促行动,并要求瓜分唐努乌梁海的土地。准军大将出发前得了策妄阿拉布坦的指示,不能同时跟大清和俄国交战,以陷入腹背受敌的状态。于是准军将领便只能对“俄国使团”虚与委蛇,采取“拖”字诀。然而当天夜里,“俄国使团”就露出狰狞的獠牙,焚毁了准噶尔军队的粮草和火药后扬长而去。
没有了食物和热源,在唐努乌梁海这样的纬度和海拔几乎已经是去了半条命。准军只能分散进入森林打猎或者砍伐树木。而和托辉特残部的反击也就此打响,这些进入森林的准噶尔人屡次遭遇伏击,最惨的时候整支伐木小队都会遭到全灭。准噶尔的大将马上发现对方有备而来,因为理论上已经只是些牧民的和托辉特人拥有着充足的火力,而从仅有的几个俘虏嘴中他们也听到了“安靖公主”的名号。
“公主已经调集到了军队和食物,眼下的袭击只是开胃小菜,大军正在路上。”
准噶尔军已经丧失了先机,他们远道而来,在最严苛的冬季失去了储备,想掠夺当地人吧,周围的小部落不是躲进了森林跟他们打游击,就是闻风逃到了乌里雅苏台以南。放眼望去,竟然只有叛逃而来的吾尔图纳等人还有充足的牛羊。于是准军爆发了内乱,毒杀了博贝的吾尔图纳死在内乱中,可以说报应不爽。
吾尔图纳的两个儿子仓皇出逃。他们自知加害大清的公主驸马是已经跟清廷这边结了死仇,准噶尔又想把他们当肥羊,最后只能往北一路扎进了西伯利亚。在冻死了许多人后被俄国贵族俘获,最后又辗转落入昆昆手中。当然,这是后话了。
总之,当八爷在一处避风的山坳河谷中找到再次聚集起来、有几万之众的和托辉特部落的时候,这些唐努乌梁海的原住民已经完成了第一阶段的自救。
“公主说,如果是八王爷来了,就直接带您进去。”在层层据马之后的瞭望台上拿着弓箭的守卫非常年轻,甚至可以说得上年幼。从他不过八爷肩膀的身高就能看出,他恐怕只有十二、三岁。男孩守卫说的蒙语里有很重的口音,但神情却很大方,混合着淳朴和野性。跟男孩一起值班守卫的还有他的姐姐,一个割了辫子,同样将自己包裹在灰扑扑的皮袄中的十五岁女孩。女孩很沉默,有一双阴郁的眼睛。
“阿玛和哥哥都死了,被准噶尔杀死的。”在八爷询问之后,男孩守卫这般说道。然后他补充道:“我杀了两个,姐姐杀了八个。公主保佑。”
公主带他们报仇,所以他们死心塌地地跟随公主,即便是做着辛苦的守卫工作。事实上,这些由残疾老兵、半大孩子、妇女和中老年构成的和托辉特自卫队,远比世人想象的要更加训练有素。他们在山谷中最易守难攻的地点建立了营寨,合理布局了箭楼、据马和壕沟。他们懂得守护水源和在安全的地方储存火-->>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