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子多虑了,本就是没影子的事情,我也不怕他指责。”
阿好下意识地拒绝了他的“好意”,“我们会与龙人认识还是因为土王的‘牵线’,我和龙国的爻我将军更是没有什么私交可言。”
大王子从小尝尽人情冷暖,对王位之争已经看淡,别人在母柳死后对这位王女有了新的审视,大王子却对她依然如旧。
至于阿好,她的父亲子亚性格和这位大王子有很多相像之处,所以阿好对于这位大王子倒是比其他王子更客气些。
现在大王子送阿好出去,两人宾主相得,倒比刚才在屋子里那么多人盯着更自在,有些话也更容易说开。
“父亲会气到晕厥,其实还是那批白陶的原因……”
大王子也不避讳她,直接将国中现在的困境娓娓道来,“殷人年初来订制这批陶器,要的数量多、种类又杂,当时我们也商议过能不能接受。只是殷人给的价格实在是好,国中又想趁机交好这位新的殷王,所以接下这个委托后,可以说是耗费了所有的人力物力,才堪堪在最近烧造完毕。”
“我们虽然不是需要朝贡的诸侯国,可为了能在祭典前完成这批白陶,也不知推掉了不少生意、得罪了多少老相识。国中各族更是将能动用的资源全都用了,现在这批货没了,且不提如何怎么向这些国人交代,就怕殷人要怎么怪罪我们……”
他越想越是恐惧,“我们不似你们庞国,是殷的诸侯国,又有强大的军队保护。我们一直没有向殷国臣服,国中可用的士卒又少,过去这么多年来全靠雇佣他国青壮抵御外敌,如果一旦得罪了殷人,谁知道会不会给周边方国攻打我们的理由?”
土方的周边大多是殷的诸侯国,这些国家都是殷迁都后陆陆续续臣服的,不管殷人对它们有没有实际掌控的权利,反正名义上殷都是它们的共主。
算起来,王都附近还没臣服殷的国家,已经寥寥无几了。
“这可不是抵御外敌,到时候谁会冒着得罪殷人的危险来保护我们呢?所以父亲一听到这批货出了事,直接就晕了过去。”
大王子愁容满面,连声哀叹。
“恕我直言,你们这么重要的货物,为何不用国中的武士护送?”
阿好一直想不明白的就是土王居然会委托龙人送货,“白陶的价值虽不及价值连城的铜制祭器,但也算得上是千里挑一的珍贵之物了,何况这还是成批成套的祭器,哪怕是路上磕了破了,送到王都,也都是麻烦。”
“父亲也是如此考虑的,所以当初父亲希望各族都能出一些武士,帮忙护送这批陶器,但他们大多拒绝了,父亲这也是不得已为之。其实……”
大王子欲言又止,显然其中有什么隐情,但又不好明说,“哎,总而言之,这件事就是我们疏忽大意了。就因为过去我们和龙方打过交道,又看他们车马齐整,还带着价值不菲的贡品,就想着对方好歹是有名誉的大国,总不至于为了这么点东西同时得罪殷和土方……”
谁能料到,对方就是同时得罪了?!
两人聊天时没避着外人,所以几个庞国的巫女在后面听故事听的也是津津有味,尤其是来自未来的卫龙,对于那些在这个时代玩“空手套白狼”的龙人,满心里除了“卧槽”,实在是找不到什么感叹词来。
他在这里生活了半个月吧,发现普通老百姓都特别傻,即便是寻常的官员也并不喜欢思考。
他们或许能在主事者下达命令后执行的特别认真特别仔细,但你让他们说说为什么这么做,他们是想不明白的。
因为生产力有限,大部分人对物质的也不强烈,哪怕是王女这样的储君顿顿也就是清水煮葵菜、白水涮肉片,所谓美酒不过是现代人都不爱喝的醪糟过滤下而已。
在没有通用货币的情况下,所有交易都是以物易物,家里有个完好的陶罐陶碗都能传承几代,像丝绸这样会褪色容易坏的娇贵料子那是妥妥的“奢侈品”,连一国的国主都不可能时时穿,比哪个国家更富裕更强盛,实际上就是看哪个国家的物资更充足。
那些龙人就是钻了这个空子,先是搞得“声势浩大”,又是三百武士,又是七八百奴隶,能动用这么多人口的那就必然是大国,然后还用珍贵的马车拉着即便是土方都少见的奇珍当“贡品”。
这么一来,别人的潜意识里,龙方就和“有武力”、“有交通工具”、“有资本”划上了等号,完全符合被雇佣的条件。
再加上龙人们又弄出一副西边来的土包子的样子,特别好说话,特别鲁直,各个看起来都没什么心眼,更容易降低别人的防备心。
这就跟后世找搬家公司一样,要找肯定找车更大、人手更充足、更有信誉的大公司帮你运东西,在外面找个小车队,谁知道东西会搬到哪里?
这么一想,这些人堪称骗子们的祖宗了!
“他们做的如此肆无忌惮,会不会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那些价值不菲的贡品都有些什么,是不是其实没什么东西,只是拿来骗你们的?”
阿好若有所思的问。
“我父亲那么谨慎的人,如果只是些花样子,怎么会骗过他!父亲是亲自验证过那位爻我将军的身份的,他确实是非常了解龙方事情的贵族,手下也有和我们土方打过交道的人。父亲甚至以‘开眼界’为由请求亲眼验看那些贡物,虽然只看到了一部分,但其中有不少只产于西边的美玉,还有大量骨片和龟甲,要不是为了朝贡,谁会带这么多骨片和龟甲上路?”
大王子苦笑着说,“真是骗人都骗全套,他们竟然为了取信于人,还带了龟甲和骨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