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容予放下了手中的杯子,杯底与桌子轻碰发出短促的一声响,落在昭昭心上,却仿佛一场惊雷,炸得她呼吸都乱了。
她很不擅长说谎,尤其在贺容予面前,只需一眼便原形毕露。
贺容予支着额角看她,剑眉微蹙,问她:“怎么了?”
昭昭低下头,不知道如何解释。药效没这么快,她还需等待片刻。
“没什么。”昭昭挤出一个笑容,低头吃菜,“快吃菜吧,要不然凉了就不好吃了。”
贺容予未曾多想,只当她是心里难过。
他以为自己一手教养出来的小姑娘,即便难过,也不会做什么离经叛道的事。至少,不会违逆他。让她嫁人是他的意愿,纵然她难过,也绝口不提。
贺容予想到这里,不知为何,心底却涌现些微的难受。这种细微而复杂的情感,对贺容予来说很少见。
无论如何,即便她嫁出去,只要他仍是把持朝政的中州王一天,看在他的面子上,她都不会受什么委屈。直到他不是,那平阳王府也是好人家,定然不会给她什么气受。
平阳王世子性子温和,博学多才,待她应当会很好。至于仁慧,是她多年好友,这种亲上加亲的事,她们俩应该很高兴。
至于……他,或许十年二十年后,她与平阳王世子夫妻恩爱,自然也就只记得他的恩情,而非旁的情分。十年二十年后,她的孩子应当也长大了,她会长成一个端庄雍容的妇人。那场景,贺容予能想象,甚好,与他所期盼的一般。
晴朗的阳光下,她成为旁人的妻子,琴瑟和鸣,一家三口。唯有她那的眼睛,还一如从前。
但许多年后,欣赏她眼睛的人,不再是他。
察觉到自己的思绪飘得太远,贺容予抬眸,想让自己回神,却陡然感觉到一种无力感。他看向昭昭,眼前的昭昭也变得面目模糊,眼前的一切都变得似是而非,只有心底仿佛生出巨大的空虚,贺容予蹙眉,渐渐觉出些不对劲。
昭昭心跳更甚,这药来的手段不光彩,给她药那人,说的是药性颇为凶猛,还巴拉巴拉说了一堆。她是白纸一张,对那人所说的那些完全陌生,此刻见贺容予眼神迷离,心底不免担忧,急忙扶住人。
“二哥?你怎么了?”昭昭故作不知发问,手搀住贺容予的小臂,手心已经开始发烫。
贺容予头靠在她肩上,身上仿佛透着热气,在她手心里的小臂的温度,比她的手心还烫。昭昭扶起人,作势要扶他去床上休息。
“你是不是喝醉了?我扶你去休息吧?”
贺容予摇头:“不应当……”他就喝了一杯酒,以他的酒量,不可能会醉。
直到这一刻,他还没怀疑到昭昭递来的那杯酒上。
贺容予浑身没什么力气,整个人的重量都搭在昭昭身上,昭昭咬牙扶着他到床边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