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岭看了眼病房墙角,那地方垂着一片窗帘,窗帘旁站着一位皮肤苍白的老人,她的眼眶里盈满了泪水,脸上尽是担忧的神色。
“助理先生。”他问道,“殡仪馆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助理忙道:“已经找到黎刚了。”
陈岭:“他把舌头处理了吗?”
似乎是觉得话题有些血腥,助理脸上露出些许害怕,他咽了咽口水,说:“没有,听派去的人说,他是怕被逝者怪罪,东西割下来后,他便将其装在一个密封罐子里,埋进自家后院的土里。”
“你来之前,他们刚打过电话回来,说是正在往黎家赶。”
见青年依旧盯着墙角的窗帘看,助理心里好奇又害怕,还是忍不住跟着看了过去,那地方背着风,却不知道为何,窗帘轻微的摆动,像是被人碰了一下似的。
助理打了个寒颤,急忙收回视线,僵着脸说:“陈先生,等罐子被挖出来,你打算怎么处置?”
陈岭:“先送去屏山陵园,将舌头放进骨灰罐里。”
听到骨灰和舌头,袁永祥突然动了,他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用力抓住陈岭的胳膊:“我跟你一起去。”
陈岭看了看他眼睛里的血丝,道:“袁先生,我理解你的自责,但你应该知道,你母亲并不想看见你萎靡不振,沉浸在往事中无法自拔。”
“我跟你一起去。”袁永祥好似只会这么一句话,翻来覆去的重复。
陈岭抿了抿嘴唇,抬手指向墙角:“你母亲就站在那儿,从你被送进医院起就一直守着你,你觉得,她真的愿意看到你现在这样吗?”
“她一直都在吗?”袁永祥干涸的嘴唇翕动着,声音微弱。
陈岭:“一直都在。”
袁永祥怔了怔,突然坐直起来,掀开被子跳下床,跌跌撞撞地朝着墙角扑过去。
没有,什么都没有,他什么也看不见!
袁永祥灰白着脸看向陈岭:“你不是说她在这儿吗?我怎么看不见她,我为什么看不见呢……陈先生,你在骗我对不对。”
“我没有骗你。”陈岭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不想让儿子看见自己这样,立刻着急地摆摆手。
怕自己表达不清,她迫切的张开嘴,鲜血立刻涌出来。
老太太愣了下,急忙抬手捂住嘴慢慢后退,藏到了窗帘后面。
陈岭看得心酸,回头对袁永祥说:“若是有机会,你想见一见你母亲吗?”
袁永祥:“愿意!什么时候?需要我做什么吗?”
“不需要。”陈岭道,“等那截舌头找回来,葬进骨灰罐中,我帮你开眼。”
袁永祥的眼睛立刻就红了,他低着头,指尖颤抖了几下,抬头沙哑问道:“陈先生,我母亲她……她怪我吗?”
“你觉得呢?”陈岭觉得他心里是有答案的。
“不会。”袁永祥笑了笑,“我母亲是一个很和善的人,我儿时总是贪玩忘记回家,她总是轻言细语,不厌其烦的告诉我‘天黑了外面有危险,你不回家妈妈会担心’。如今,天也黑了,却再没有人站在玄关等我回家。”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哽咽,鼻头因为憋着哭腔而泛红。
屋子里除了袁永祥的声音,还有另一道更加悲怆的哭声,那哭声十分委屈,隐忍,因为没有舌头,只能发出呜呜的啜泣声。
晚上七点多的时候,袁永祥手底下的人抱着一个用黑布包裹的小瓷罐走进病房。
一直藏在窗帘后面的老太太立刻走了出来,急躁地围着坛子转来转去。
陈岭双手接过坛子,对袁永祥说:“我把它送去屏山,跟骨灰放在一起。”
“我也去!”袁永祥身上虽然有止血咒,但毕竟被捅出那么一大条伤口,不可能不疼,他死死咬着牙关,抢在陈岭开口前祈求,“陈先生,让我去吧。”
陈岭拗不过他,点头答应了。
陵园是阴气重地,六点过后工作人员就全部撤走,只剩下两名胆大的保安守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