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晏城的高速上,董芳的车开得飞快,池烟有好几次忍不住想问,“是你吗?是你下药吗?”可一看见她濒临崩溃的状态,又咽了回去。
到了医院,她拉着池烟的手匆匆往电梯上走,手颤抖得厉害,以至于池烟生怕她一停下,就会晕了过去。
然而刚走出电梯,一名医生看见她就径直迎了上来,脸上有隐隐的悲伤和同情。
董芳似预料到了什么,身体开始轻轻发颤。
“元先生十分钟前全身器官衰竭去世,遗体还在病房,赶快去看看吧,节哀。”
池烟僵住。
病床上,元慕飞闭着眼,静静躺在透过白纱帘漏进来的柔和日光里。
他瘦了许多,颧骨高高耸起,唇角抿唇一条直线,嘴唇无一丝血色。
她猛然间想起初见他时的
少年模样。
那时,她假冒导师的身份,端着架子,老气横秋地对他说,“同学,我是你的心理医生,你以后要好好配合我哦。”
少年的元慕飞,也是这么瘦,穿着病号服,脸上没有血色,连一丝生机也没有。
听见她说话,垂着的眼皮略微动了动,掀开一条缝,瞥了她一眼又迅速垂下。
池烟恍然间想起,那横跨数年却极为短暂的一瞥里,似骤然亮起了一点亮色。
因为看见了她。
多年后,少年的元慕飞和此刻死了的元慕飞,在她后知后觉的回忆中,迅速重合,融为一体。
池烟的眼泪汹涌流淌。
他生于富贵,少时横遭不幸,母亲跳崖,父亲无情,继母继兄虎视眈眈,本温良开朗,为求得生存,耽于诡计暗谋,堕于欲望暗泽,生命唯一执着追求的一点光亮,从未真正属于他,却如飞蛾扑火,甘之如饴。
现在,他死了。
就这么悄无声息,孤独地死了。
死时,身边无一人作伴。
……
暮色四合,窗外风冷星淡。
池烟看着蜷缩在角落的董芳,她面色惨白如恶鬼,眼神如临十八层地狱。
池烟没有再问她下药的事。
无论是与不是,都不重要了。
她缓步走了出去。
走廊里,一道修长的身影站在尽头,身后是斜斜打进来的薄冷月光,裹在他身上,像镀了一层清辉。
他目光沉沉,向她走近。
每走一步,阴鸷冷厉的气压便增加一分,仿佛要把这世界
撕碎毁灭。
池烟静静看着他,却仿似心中沉甸甸的大石终于移开,她含泪开口。
“煜辰,以后我们,都好好的,好吗?”
多日的情绪紧绷和此刻积累的深切悲伤终于压垮了她,她身体力气骤逝,晕了过去,闭上眼前,她看见他眼中无法掩饰的紧张和慌乱。
她向他伸手,他牢牢攥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