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突然顿了顿,似乎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时霁用余光撇了校长一眼,接着轻笑一声:“校长不用紧张,我这次不是来考察的。”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落在身上的感觉格外舒服,暖洋洋的光线貌似能很好的驱散掉身体里夹杂着隐痛,春风从脸上吹过时像被人亲亲吻了一下。
校长听时霁这么说,暗自松了口气,他条件反射地抬起手抹了把自己的额角:“那是……”
“我弟弟这个学期就升入高三了吧。”时霁轻声问,“他的成绩怎么样?”
同样的问题,但时机已经完全不同了,以前总是对黎忱恶语相对的校长一听到时霁问这个,脸上的雀跃就怎么都藏不住:“黎忱同学地成绩非常好,要是能在这一年里一直保持,我有信心他能考上最好的大学。”
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些炫耀的语气,时霁抿了抿唇,等校长说完后,才继续道:“多谢校长的帮助。”
校长被时霁冷不丁的道谢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不知所措地抬起手在自己的西装上蹭了蹭,然后不好意思地回答:“哪里哪里,都是黎忱同学自己努力。”
三个人沉默地往前走着,耳边回荡着轮椅碾压地面时发出的“咕噜”声。
临近操场的时候,时霁看到操场中央驻立着一个莫名其妙的东西,他奇怪地皱眉,扭过头看去,一旁的校长察觉到了他的动作,顺着时霁的目光看过去,接着他双眉一扬,眼睛里闪烁出一道光。
“那个!是我们为时先生打造的雕像!”校长一下子激动起来,“请的国内最高级的雕塑师一比一打造,将时先生复刻的栩栩如生……”
他站在一旁不断地吹嘘着那座雕塑,时霁眯了眯眼,仔仔细细看了眼雕塑的脸,从眉骨到嘴唇,时霁脸上的每一个细节都被还原了出来,相似到时霁看了都忍不住咯噔一下的程度。
“不错。”过了很久,他才憋出这么两个字,“就是……”
好怪。
看着就像马上要活过来一样。
一想到这个,时霁莫名觉得自己的脊背开始发麻,远处的雕塑正直勾勾看着自己,黑漆漆的眼睛宛如一片泥沼,像是迟早会钻出什么东西,把自己拉进去。
他咽下一口唾沫,慌慌张张地低下脑袋不再去看那个雕塑,胸腔下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得格外猛烈,时霁盯着自己放在大腿上的双手,额角的冷汗一瞬间打湿了鬓发。
时霁没觉得自己的神经这么敏感过,看着雕塑就幻想出是另一个自己的想法,说出来都会让人发笑,他在心里埋怨自己过于紧张,可身体里的疼痛和无法动弹的四肢都在提醒自己。
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时霁睁大眼睛,无意识地颤抖着,身后的黎忱注意到了他的变化,他微微俯下身,看着时霁的侧脸,轻声唤道:“哥哥?”
少年的声音像是打破困境的一把利刃,把他囚禁封闭起来的透明牢笼开始一点一点崩裂,化成碎片掉落下来。
时霁猛得转过脑袋,对上黎忱的眼睛,颤抖的瞳孔在触碰到对方的视线后,黎忱突然倾身抱住他,将他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不要怕,哥哥。”环抱住他的人抬手抚摸时霁的脑袋,鸦羽般浓密的睫毛敛下来,遮盖住在眼底闪过一瞬的心疼。
“我在这里。”
他的嗓音里裹挟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稳,给时霁乱成一团的心脏打下了一枚定神针,奇奇怪怪的想法被赶了出去,时霁深吸一口气,贪恋地嗅着黎忱衣服上残留的气味。
过了一会儿,校长终于介绍完了他精心安排的雕塑,转过身的同一时间,黎忱恰好松开了时霁,校长没发现两个人之间暧昧的氛围,只兴奋地继续为时霁介绍着周围的一切。
“……只可惜。”
他突然叹了口气,时霁侧过头,好奇地挑了下眉:“校长有什么事可以直说。”
校长紧蹙着眉,犹豫着看了看时霁,半晌后才继续开口道:“只可惜……后山那片地还是荒废的。”
仅仅一句话,时霁就听出了他的意思,他眼睫一颤笑了一下:“校长的意思,是想开发出来给学生们建体育场?”
“诶,诶!”校长连连点头,接着小心翼翼地问道,“时先生这次……”
“我知道了,我会找人安排的。”
不等校长说完,时霁首先打断了他。
校长愣了几秒,最后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凑到时霁身边殷勤地抓住时霁的手:“好、好,太感谢时先生了,我、我……”
他激动到两只小小的眼睛里裹上眼泪,嘴角往下一撇,抓着时霁的手不断收紧,骨骼被压迫的感觉不太舒服,甚至让时霁觉得很疼,他本能地吸了口凉气,想把手从对方手中抽出来。
可他做不到,他现在连简单的动作都无法做到,好在一旁的黎忱看到了,抓着校长的手腕,冷寒着一张脸开口:“松开。”
不到十九岁的少年气场和他哥哥一样凌人,短短两个字就让校长愣怔住了。
等校长回过神时,发现自己的手已经自动松开了时霁,呆滞的表情看起来又蠢又狼狈,他眨巴两下眼睛,清了清嗓子,然后结结巴巴地想在黎忱身上找回点面子:“黎忱同学,有你这样对校长说话的吗?”
黎忱一言不发地扫了他一眼,接着推着时霁往前走,留给校长一个冷漠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