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知或存有方法,使自身寿命得以向长生延展后,武后不禁全然不顾彼时眼下事情进展,沉浸于对将来的展望中。
但她亦未就此迅速停下手头正行之事,就在吐蕃将奇石进贡入长安宫城后,无论接迎典礼,或是当有的接待安置,皆显得无比仓促。
武后举满朝之力,欲先行着手之事,为吐蕃藩臣将奇石制成宝石那番言语。
就算武后不行理会所谓掌控人心——这等小事,就算手中未有那块所谓宝石,治国理政足近一个甲子的武后,也得轻而易举做到;不行理会所谓昭示晴雨——这等小事,自有专为此设下的浑天监,代为料理。
就只是这“通古烁今”一说,便足以使武后不得忽视。
说来,自己历经千辛万苦,使尽一切手段,甚连亲族、亲生骨肉将皇位夺下,便已是一件为千万、万万人指摘不断之事,而此时武后仍在世,便已是如此,想来百年之后,他人还不止当如何评价。
如此,就算将自己一生功绩刻满那些石墙,后世由人发现又如何,想必众人最终只会以篡国、谋害亲族、好大喜功为话柄,肆行评价。
可这些创下的功绩,莫言其中无一,但其中多数岂非全是为一国之万民而积攒下的,实不当由人全凭所谓伦理、天道、品德,胡乱揣摩武后自己的用意,又于不尽知晓事由全貌之前提下,再行以口舌、纸笔,任凭一己之愿,再
对武后所为予以记载、相传。
此,并非为武后废唐称帝,心中所为之“为人赞扬、称颂”,再口耳相传,更莫提何由人“通古烁今”,为人所铭记。
故而那藩臣,说出通古烁今四字之后,武后几乎不待片刻犹豫,速速完成自己在朝堂之上,作为国君当行之事,转身便寻来礼部、工部为自己牢牢所控数人,差其快寻内用之中,至为得力之工匠,以用进贡石材为原料,制得那宝石。
宝石便是“晴雨珠”,制得之一瞬,天展云开,尽是一片祥和之景。
就在这片祥和之下,制作晴雨珠之工匠十数人,便当场为人处决而毙命——武后对此石寄予极大厚望,生怕与晴雨珠相接触之人,同样得了那所谓“通古烁今”之力,亦担忧此一众工匠获得另一项——“掌控人心”之力。
普天之下,得以掌控人心者,不在少数,但终是经有诸多历练,才得以拥得此般才能。
然如今由几人触碰一块奇石,轻易便得有这般才能,想来实在太过轻巧,亦不合这般工匠,终日停留于宫中所行之事。
武后对此过程再熟悉不过,自身自一名再寻常不过之才人,经大半生,成为一国之君,谁又言十数名宫中内用工匠,得了那般掌控人心之力后,不得再行同样事项。
抹杀其一众,当是上佳解决之法,对此,礼部、工部等知情者,震惊自为震惊,但对此并无太多其它
想法。
晴雨珠制得后,本以为将迎一段安平时日,谁知不出短短数日,武后便不知因为何故,而于朝堂之上大为光火。
怒而言语之中,所为皆是那晴雨珠百无一用,还花去诸多时日去雕琢——此番言语,武后丝毫不避讳,说至满朝尽知。
“此晴雨珠,天候快晴之时,从里到外通透如琉璃;阴雨之时,此珠其内浑浊如云雾,竟成絮状……”就在武后将晴雨珠描述出来之时,满朝文武尽数惊叹于世间竟真有一物如此。
未曾想正是诸人这番惊叹,使武后更为大怒不止。
“平日只当将尔等留于这大殿之中,怎尽是群废物,无一人得用!?”武后大声喝道,“若预知晴雨,抬头直眼看天便是,如何还须观一眼手中之一块破石头?!”
武后末年,心绪常阴晴不定,倒是朝堂之中在场朝臣皆有目共睹,但只为一件这般小事而大动肝火,却实非寻常。
正于众人暗自揣摩圣意,而不敢发出一丝声响时,天色忽而由大晴转至乌云密布,以至于在明堂之中,相邻两人都难辨清对方轮廓。
就在惊诧不已之时,武后于殿上粗声喘气未停,更是将忽而变暗的四周,衬得更显令人惊惧。
“止!”这时有一人声,恰似一阵惊雷,回响于明堂上空。
粗略辨认,得以自上空传声而下,又发声传音如雷之人,普天之下众人认识的,唯有翠峰山玄元皇帝庙中的丘
真人而已。
随着丘真人的这一声“止”,日光由远及近,似长矢射穿云层一般,使眼前再复一片瞳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