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于任何人听来,皆非一件可成之事,偏武后当是只以天命在前领路,非要试行一回不可——试行一回,实则只得行此一回。
而武后一句,“人生苦短,凡人皆欲长生,朕既乃天命所诏,如何不得一试?”
杀事为至深之罪孽,哪怕所杀之人为至恶,以常理道,两人相互之间并不相干,一方却为另一方所杀,终是有肆意屠戮生灵之嫌。
因此,为先行消减他日将生之罪孽,或另行积攒功德,以与之相冲;或以得以压制杀戮罪孽之他法,于至相抵。
武后已至风烛残年之时,一生虽不至于被他人言说恶行累累,但亦算不得多多行有善事,积攒功德与杀戮相冲,已非首选,独有这“他法”,才是上佳选择。
压制罪孽,说来轻巧,世间唯有生,可对应杀,唯有功勋,可对应罪孽。
偏武后自入宫为才人,直至成为女皇此一生,其它不多,多的正是功勋。
无论龙朔元年四月劝服高宗勿行远征韩国;还是上元元年八月,向高宗进谏之建言十二事;抑或自上元二年始,召集大批文人学士造册修书,造福后世;或是摄政称制之际,广开言路,任贤举能;提及任由万民参览之万象神宫,集佛造之大成之通天浮屠;命人出兵大破吐蕃,收复龟兹、疏勒、于阗、碎叶此安西四镇;接连击破室韦叛乱、平息吐蕃勃论赞刃、突厥可汗俀子之祸;大破
泥熟俟斤、突厥施质汗、胡禄等作乱,从而攻占吐蕃泥熟没斯城,以及大行攻破西突厥……
身为女皇,哪一项都不可不谓赫赫之功,若是将其以石刻尽数记录于某处秘所,想来他日欲大行杀戮时,自然可于其中压制罪孽。
然造一处秘所,无论开支用度,还是选址、所用工匠,甚至于造筑日程,皆非武后一人便可轻易主导、制订,并陆续落实的。
于此一列事项中,最易于着手去做的,偏是定下可用作行引导造筑秘所工事之人——寻人,于制控文武百官、千万百姓的武后而言,确比其它事项要来得松快。
很快,礼部、工部中,可以把柄向挟持之朝臣,很快便得寻到,早先用尽数段,使其一众位极人臣,眼下想来确可堪为一件有用之举,手中所掌诸多事项,哪怕一件两件细碎,以可于其人多行挟持。
身为一国之陛下,许多事自然不得亲自动手,还须使此一众高位之人先行铺垫,随时随处听候自己差遣,才得以将整件秘事由始至终做完。
召集工匠,监造工事,都可由此一众朝臣代行,做得好,无须嘉奖;做得不好,或是将秘事告由他人得知,便是死路一条。
武后只觉世上再无这等顺利之事,却很快又觉察出些许欠缺来——造一处秘所,首先得须一处相当的空地,足以容纳自身此数不胜数之功勋石刻。
神都城中,要寻这样一处所
在,实非易事,哪怕于何人都不敢轻易吱声的紫微宫内,找到足有这般面积体量的一处空地,也绝非轻易可行。
思来想去,于神都城中东西南北,哪怕入苑那样的园林皆作为备选之地,深思熟虑过,亦未有结果。
就在事才方起,便似就要搁置之时,因自觉于武后失宠的薛怀义,竟默默然一把火,将古来罕见的佛造大成——通天浮屠付之一炬,就在即将再度焚烧天堂时,为禁兵控下。
薛怀义事小,倒是此两把大火,却将使武后一时发愁之秘所选址,一点而破。
被焚至废墟一片的通天浮屠,重建已然无望,清理废墟更是一件欲行却不知从何入手之遥遥无期之事。
武后自然不至瞬时便想到将此处废墟改造为将用之秘所,但她很快思及的是,既然宫中有此一处废墟,则无论用度、工匠皆无人再行质疑——虽本就无人敢行质疑,但彼时张柬之、敬晖、袁恕己等人,早已将扶持先前废帝、如今太子之李哲为新皇,视作头件要事。
这般紧迫下,秘所工事自然当尽早先行。
但武后终归为武后,所想与大多常人相异,思及众多旧唐朝臣迫切复唐之心,她内心对此明面便“夺权篡位”之倾向,实多有不甘。
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她思及早先便听得一名求问与其之异人,所言世间多数异症皆可造一事,虽暂不得其法,但此事却是在武后心中占有
一席之地。
偏此后不久,一件西域至宝,有外藩之手,进贡入了紫微宫中——进献之外藩藩臣言,若以那石制出一宝石,可昭示晴雨,可通古烁今,更可掌控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