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灰越加抖动至甚,就连墙面石块都有些松动,碎石子和握拳虎口大小的石块,纷纷自墙面剥落,三人看向源协那处的火光,石块掉落尤为明显。
敬诚欲前行将源协拉出,谁知生怕为圣人责难、再罚的韦巨源竟一把死死拉住了他,“敬大将军勿再前去,倘若有个好歹,又有何人得返长安,以复圣命,大将军为钦命特使,万万不得于眼下之东都丧命!”
韦巨源不觉高声喊叫,思及墙面恐愈加颤动不止,又已然来不及,只双眼一闭,似要向台阶之上冲去。
然石块虽不住散落一地,却于韦巨源大声言语此时此刻全然止住。
“方才可是敬叔父之声否?”源协自十数丈外言语,妥妥传至三人面前。
这时武三思、韦巨源猛然察觉,源协声之大,竟未曾再使墙壁颤动,亦未有起初那般回音。
“正是汝这小儿之敬叔父!”敬诚挣开韦巨源双臂的束缚,往源协方向走去,行至近于对方之处却见这源氏小儿,正高举火
把仰头查看天井,随着仔细看察,不断前后左右移动步子。
不待敬诚询问,源协便仰头说道,“叔父请昂首试看!此处秘所之下,亦同大狱之下那处地宫办颇有些不寻常!”
敬诚不解,学着源协的模样,抬起头,而源协将火把放低,以使火光可照射得更为广些,此外他还不断移动脚步,似带着敬诚查看剥落下浮灰与石块后,天井之上被刻意雕饰出的沟壑、区块及图案。
“边缘怎这般规整?”敬诚顺着火苗尖端划过的区域,同样发现这些痕迹绝非因崩裂形成,而是由人刻意悉心雕凿出来。
“不止规整……”源协朝敬诚一笑,见确认墙壁一切安好的武三思、韦巨源同往自己一处来,便收了声,待两人走近。
武三思、韦巨源亦抬起头,只见头顶无尽宽展的天井墙壁上,满是各类图案。
源协以火把代笔,自一处规整圆形,顺着如浪流一般的曲线,又指向另一个内带半弧的规整圆形,再指向一个两圆相扣的图案,不由自主喃喃,“此绝非随意写画,而是有人刻意于此秘所之中刻下日蚀之景。”
他说着,指向先一处规整圆形,解释此为太阳原状,而曲线正是示意日蚀之时,难免起大风甚兴大浪,而随大风大浪起而又止,太阳便自原本之状,变为半圆,再变为环状。
听得源协所言,恢复了些胆色的韦巨源,照源协所言,向一侧同高举
火把行进,停于十数步之外,“此处亦有相似图案!”
源协闻言,小跑过去,抬头确认后,再往秘所深入之黑暗中快步走去,随着火光再两阵明暗,“正巧方才吾所行之处,为一整幅画!画的是接连四回日蚀之状!”
“此话怎讲?”敬诚口中问道,照源协所走过的路,同走了一遍,发现四处日蚀图案虽然大致相仿,而最终日蚀结束后的太阳之状,不尽相同,两处为两圆同心,一处为两圆相叠,一处为两圆交错。
“日蚀之状不尽相同,确同汝所言,为四回不相同之日蚀天象。”
火光照亮下,源协脸上不由呈现出得意之状,但只短暂,而又向四处日蚀围住的中心行去,一句“果然”将另外三人聚于他自身停留之处。
顺源协看向的方位,敬诚、武三思、韦巨源皆清晰地得见其上刻有数朵祥云,云上有一书册,册名赫然三字——《大明历》。
有一处作些许违和状,原本三字当相仿大小,偏“明”字甚大一些。
“祥云为空,空上一‘明’字大显,明空合于一处,便是姑母自取之子‘武曌’之‘曌’,”武三思喃喃,“武氏祠堂中,虽无大明历,却有一轮日头,同示为‘明’,亦为‘瞾’意。”
“此处当真与姑母有关……”武三思面色复杂,“只此日蚀,本王实不解何意……”
“若以大明历所言,与之相关之人乃当年历法家,祖氏
冲之。”源协想起无聊之事,曾读过一段宋书。
不由想起,便不由背诵讲解开来,“南朝梁之沈约,于《宋书·律历志》中,曾书有祖冲之一段往事,其中提及二十余年间曾断续发生有四次日蚀之相,而皆为祖冲之言中。”
“祖冲之此举,是为将以更为精准确实之《大明历》,替代原有历法,以其新代旧。”源协继续说道。
“故而书中提及过祖冲之所言一句,‘凡此四蚀,皆与臣法符同,纤毫不爽……’”
“以新代旧?变法?‘纤毫不爽’?”在场另三人一面不解其意,一面复述起源协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