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阳曜灵,雪色未消。
屋中炭火烧的愈旺。
扫雪的药童骤然跑进屋中,瞧见霍去病褪下衣衫的伤痕,忍不住惊叹一声:“女公子,这位得上了不少战场吧?”
霍去病单听到这称呼,便知辛错从前的生活过得不差,说不准,在前秦甚至更久之前,家中也是逐鹿中原的诸侯王。
辛错却无奈扫了一眼药童:“不得无礼,去准备‘金疡’所需的用具药材来,记得净手来帮忙。”
药童眼前一亮,欢呼着往外头跑去,手里的扫帚草也扔到一边不管了。
所谓“金疡”,是周代以来便有的称呼划分,治疗的多为箭戟刀枪之伤,到明朝时被纳入“祝由十三科”,有了个医士们通称的名讳,叫做“金镞科”。
霍去病对这些不懂,只当与军医处置伤口无二,笑道:“有劳辛姑娘,不必顾忌。”
屋中只留下她们二人,辛错接着他的话道:“我从未顾忌,而是公子多有疑虑。”
小霍半晌反应过来,这是方才被抓包的事儿还没过去呢。
他挠着头想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
辛错似乎看出他的难受劲儿,又道:“事实上,公子到底是小兵还是将军,百姓还是贵胄,我并不十分好奇,亦没有探听他人隐秘的乐趣,只是,晦疾避医是大忌,怕公子为此耽误病情,得不偿失了。”
这算是对他身份的一种暗示,轻
轻叫此事揭过去了。
霍去病难免长舒一口气,感叹这女娘厉害的同时,连连保证:“辛医士放心,伤情之事,有问必答,绝无隐瞒。”
辛错满意点头,那药童便在此时去而复返。
外头有一地白雪映衬,屋中窗扇门户大开,再多点上几盏灯,光线倒也算是充足。
辛错的手暖热了,灵活了,这才吩咐着霍去病趴上一旁的软榻,再让小童递给他一碗白芷半夏草乌等配制煎好的汤药。
辛错解释道:“这是麻药,可止痛消炎。”
霍去病:“其实不必……”他在军中早已习惯了忍耐疼痛,适应疼痛。
但看辛错不容有辨的医者气场,小霍还是咽下了后半句,乖乖选择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在军中时,他最怕的人一是舅父,二是军医;
却不想到了这荒芜凉州的小村舍,还有人能如军医一般具有威慑力。
果然,医者的真面目都是不好招惹的。
见小霍药效只有常人的一半,辛错蹙了蹙眉头,便知道这人平日里的作息怕是不规律,不止如此,当还有放纵饮酒的恶习,才会让麻药打了折扣。
她一边动手清创,一边说话分散霍去病的注意力。
他背上复发开裂的伤口有些复杂,先是被戈贯穿过的痕迹,这伤刺的偏了一点,还不算致命,因而当时应该没上心,养了几日便再度上阵;
可坏就坏在同样的地点,又被箭矢射中,这一箭不仅要命,还牵扯出先前
戈伤没有好好将养的旧疾。
此番奔波凉州,两道伤一并爆发,便是霍去病也支撑不住了。
辛错便是要剜去化脓溃烂的地方,让它重新长起来,还需得在这个过程中精心照看,不可叫人再胡作非为,拿身体开玩笑。
看穿一切的女游医有些来气。
这是作为医者的天性,面对一切不珍重生命的病患,她都会忍不住责备:“卫公子这新伤旧伤叠在一处,没有一个被好好对待过,当真是还想活命吗?”
霍去病半眯着眼,将高束的发辫从唇齿之间放开:“自是想要活着……是我无用,不能两者兼顾,也不能一击击溃。”
这才叫伊稚斜有机会围城云中,而无忧的身份也因此暴露,才不得不假死遁逃。
辛错手下一顿,抬眸瞧了瞧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