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不是不回来做他的儿子。
他只是,暂时被困住了,回不来。
……
大汉元鼎三年。
博望侯八十二岁高龄驾鹤西去。
储君刘据年十五,在刘彻的有意放权之下,已然能够沉稳持重操持朝中大小事务。
正值仲春,刘据祭拜过张骞之后,正要登车时,宫中却有小黄门匆匆赶来。
“殿下,皇后请您速速回宫。椒房殿那株红梅树莫名其妙枯死了,陛下发了好大的火,怕是要牵连许多人……您,快回去瞧瞧吧。”
少年身形已经长开,公子如玉,束发之后越发显得清贵俊雅。
他未多问,便知道是父皇又是为了忧儿。
这几年,他瞧着父皇如此折磨自己,也曾想过要不要告知他真相,可是每次再看他那副迟来的懊悔与伤怀之态,他又着实不想说出口。
很难说,父皇究竟是思念忧儿,还是懊悔于自己扼杀了大汉的一种可能性。
他是父皇的儿子,更是无忧的哥哥。
从前欠下的,便该加倍弥补才是。
刘据收回心思
,吩咐身边小黄门:“先不回宫,转道华阳街‘长乐楼’。”
前来报信的小黄门闻言也不敢有异议,应了一声,便跟随安车一道前往殿下要去的地方。
长乐楼内,有一间天字一号房常年留空。
刘据却可以随意进出,并非是因为他的储君身份,而是因为,他是长乐楼东家的亲兄弟。
茶桌前,卫无忧闲闲侧坐着,发辫从两侧辫起,高束马尾,比起刘据,多了几分风吹云流之感。
两个少年分明没有一处五官相同,但对面而坐,就是叫人生出相似和亲近感。
卫无忧推过手中茶盏:“不是说好了,你登基之后再见面吗。据儿,你学坏了。”
刘据此时可没心思喝什么茶。
他见卫无忧还是小时候那副无所畏惧的混不吝样子,忍不住无奈笑了:“椒房殿的红梅树死了。”
卫无忧微怔:“是从前,我们跟……阿母一同种下的?”
刘据点头。
卫无忧:“它早就该死了。”
“……可是父皇如今因为这东西,要惩处无辜宫人,牵连甚广。”
卫无忧单手撑着下巴,没想到几年过去了,刘彻还是这幅自己心情不好就要整所有人的脾气。
他叹了口气,扭头对外头道:“南风,把那盆东西拿来。”
很快,南风抱着一盆植株进来。
这东西只有绿叶在上,瞧着倒是青翠,只是刘据以往从未见过。他便将这份疑惑写在脸上,等待卫无忧解答。
卫无忧笑道:“此
物是我们的人往西南探索时发现的,名叫胡萝卜。它的果实都在土下,这时节,正好可以挖出来了。虽然只是一种野生植株,但经过培育之后,可以当菜吃。”
说到此处,他笑得越发来劲:“你带回去,也算对他有个交代。这不比那什么劳什子红梅好用多了?”
刘据默然半晌:“你真不愿随我一道回去,看看母后。”
他没有说是为了父皇。
卫无忧:“不了。陛下非要认回弃子,那就让大汉的二殿下长眠于漠北荒原吧。”
“我不过是区区一豪商,能偶尔出入侯府和相府高门,已经十分满足,不便再进宫惊扰圣驾。”
刘据知道这人向来是打定了主意,便轻易不会被人左右的,只得随了他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