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庆二年二月,正是春寒料峭时。
虽过了正月,可天气依然寒冷,宫里若是不烧火盆,整日里都冷飕飕的。
然而锦绣宫里的红萝炭却不太经烧,舒清妩早晨醒来,只觉得手脚冰凉,鼻头都是红的。
一小盆红萝炭到了早晨就灭了,白日里暖和一些,为了晚上不至于太冷,只能省着些用。
云雾看她红着鼻子,不免有些心疼:“小主,不如早上也续上一小盆吧,如今所剩勉强可以支撑到三月。”
舒清妩摇了摇头,接过温帕子自己擦脸,待整个人清醒过来才道:“无妨,如今已经开春,比冬日里要暖和许多,屋里也不用总是那么暖和。”
剩下的话,她却没有细说。
她如今只是个才人,自从元月承宠之后陛下再未来后宫,宫里那些人见风使舵,瞧见她似乎也没有什么受宠的迹象,这伺候起来就越发轻慢。
冬日里还算富足的红萝炭,到了二月反而少了些,正因为此,宫女们晚上就只能用灰炭,用了两日就顶不住了。
灰炭烟大又呛人,许多宫女都是白日开窗烧炭,把屋子里烘得暖和一些,晚上就将就。
但舒清妩是不肯让自己的宫女将就的。
便也只能自己凑合一些,挨到三月便能好过。
云雾知道她惯是心软,对手底下的公人也慈善,也劝不住她,只能蹲下来伺候她穿鞋:“小主就是心善。”
舒清妩抿嘴笑了笑。
这一日,就从清淡的早膳开始。
御膳房如今虽也有些轻慢,但大厨李有味还算清醒,膳食上倒没差太多。
舒清妩本就不太重口腹之欲,便也觉得如此尚可,从没闹过一声。
日子就也这么平平静静过了下来。
用过早膳之后,舒清妩便去读了会儿书,然后便坐在窗前做荷包,她的女红是下过苦功夫的,便是进了宫,每日也都要练上一个时辰,就怕手生。
待做完今日的女红,午膳时候就又到了。
午膳倒是比早膳要好看一些,却也不太规整,云烟略微皱起眉头,她张了张嘴,抬头看到舒清妩平静的侧颜,便也把话都咽了下去。
待舒清妩午歇睡下,云烟才!才对云雾叹道:“咱们小主真是好脾气,这样的事都能忍。”
红萝炭缺斤少两,每日一日三餐都很敷衍,除了尚宫局送来的料子,其余衣食住行皆不足数。
此事在冯昭仪身上发生过一回,人家立即就去闹了,轮到舒清妩身上却当无事发生。
云雾也很无奈,她低声道:“小主在家里时就是这么个性子,她小时候也是闹过的,只是每次闹了吃亏的都是自己,后来就长记性了。”
舒清妩小时候过的是什么日子,云雾一路陪她走来,最是清楚不过。
舒清妩的爹娘惯是偏心两个弟弟,家里又不旧日里光鲜亮丽,有了弟弟的,往常就没有舒清妩的,为这事,舒清妩没少要过。
可结果呢?不是被训斥就是被惩罚,总归争取不来任何东西。
从那个时候舒清妩就明白,自己不能把控自己的人生,任何吵闹都是无用的。
云烟听到云雾这么说,便也只能把话都咽了回去。
陛下前朝事忙,轻易想不到后宫的女人们,轮到小主刚好是最后一个被点侍寝的宫妃,便遭了殃。
但这也没什么好办法,总不能祈祷陛下今日就召见小主吧?
然而苍天似乎真的倾听到了云烟的心声,待到晚间时分,随着晚膳而来的,还有乾元宫的管事黄门。
当云烟告诉舒清妩陛下召她侍寝的时候,明显看到一向清雅的小主眼睛亮了一下,她明媚的目光在昏暗的宫室中显得尤其璀璨,美丽不可方物。
云烟难得看到小主这么高兴,便也跟着笑道:“小主,尚宫局新送来的紫藤萝袄裙很漂亮,不如今日就穿这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