耻之尤!
“不用生气,自今日起你不会不用装了吗?这也是好事。”
他说着拍拍手,从外头走进来一个人,居然跟他一模一样,身形胖瘦、行走的步态,一举一动,甚至身上的气味,头发的黑黄程度,全然一般无二。
“他跟着你学了十多年,应该能胜任你了,你也自有你的去处。”
康王说完,轻轻摆了摆手,便有人把他的嘴塞住,拖了下去。
人一走,康王脸上的愁容就又端了上来,进屋去跟元仲邦说话。
“千防万防,还是差点让他有可乘之机了,怪我,要不是有人调换了毒药,你现在恐怕就……唉,我没想到,你在外头好好的,到了我的府上,怎么竟成了最不安全的地方了呢,让你遭罪了。”
元仲邦已经清醒了,倚靠在床边,神情若有所思。
“都说父子没有隔夜的仇,他们两个怎么就气性这么大,对亲爹下此狠手?”
康王倒吸了口凉气,“你说,这毒是……那两个都是厚道孩子,知道你假死,心虽有气,可也不至于吧。”
元仲邦没说话,毕竟逼死周延年,害得妍丫头孩子掉了这事也不体面。
“你当初就那么走了,两个孩子伤心啊!”
“我那都是为了国尽忠!当年齐大人死在外邦,咱们大齐部署了几十年的消息链,必须有人接手,我不去谁去?别人接得了那摊子事?咱们没有可用这人啊!我的原先的位置虽扛起来有些难,可舒儿硬着头皮不也干了。圣上早选了你,就知道你差一口气一口野心,若不是元家推一把,你这好性子,还在康得窝着呢!那两个不省心的,闹两日就完了,难道不能体会我的一番苦心?”
康王讪讪道:“这都是为着我。孩子么也不容易,虽说你有苦衷,可事情也办得让他们伤心了,还不许他们闹一闹。说归说,他们不过是心绪不顺罢了,又不是举旗造反。”
“他敢!反了天了!”元仲邦吹胡子瞪眼。
转瞬揉了揉太阳穴,感觉自己一片真情错付。
“血战沙场时,都没觉得这么受罪过,现在的年轻人究竟是怎么了?把天地君亲师的礼法全抛了个干净,为国献身在咱们这一代是多么寻常的事,怎么到了他们受点委屈,就要死要活的?还有,忤逆亲爹,当儿女的让手底下的人对亲父动手下毒,这是为人子女能干出来的事吗?”
康王陀螺似的连轴转了数日,乏累得很,他倚在一边,强忍着打了个哈欠。
“仲邦啊,你生来便是父母爱重,兄友弟恭,夫妻和顺,儿女乖巧承欢膝下,世间所有的情感,你都有了。有些东西,你是不能体会的。”
“怎么就不能体会了?这些东西他们没有吗?”
康王:……
哪怕是半生的知己,也有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时候。
他这种富裕的人不能明白,那种深层次的痛苦。
仲邦他,有满堆满谷的稻米,他的父亲老侯爷走过来,踢洒了半袋子,也不妨事。
元家那两个小的,穷的就半袋粮食,常常食不果腹,仲邦走过来一脚把那半袋子米踢洒了,看着儿女哭天抢地几乎活不下去,他只觉得孩子气性大,没肚量,真是两个发疯又自私的混蛋。
只有真正穷过的人,才能明白那种感觉。
这时,远处响起一声闷雷,轰隆隆地穿透屋顶,传进屋来,旋即引起了风,不到片刻光景,憋不住的大雨就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
盛夏多雨,几场大雨过后,总算是把苦熬着的最后一层热,扑了个一干二净。
康王瞒着元仲邦,让人给元淑妍送了和离书。
说是届时,会有钦天监出面,拿元淑妍的八字和皇宫相冲,做由头。
虽说元仲邦知道这事时,差点的气地从床上蹦起来。
彼时,玉珠正扶着腰坐在屋内,跟她说周承运去济州的一干事,隐去了周承运骂他姐弟俩猪脑子的话。
噼里啪啦砸在屋檐上的雨滴,攒成一个个晶莹剔透的球,顺着青瓦的边沿,一个个排成队地蹦跶下来,砸在石阶上,又继续欢欢喜喜地往下一个台阶蹦。
一下雨屋里就泛起一层潮气,铜炉里点着一点气味幽微的檀香。
屋里半晌没人说话,等那根香燃烧殆尽,白烟不再绵密,坐在上首的元淑妍才张了嘴。
“所以,我费了半天的力气,又是部署,又是策划,又是逼迫,又是施压,还未曾见成效。他一个千机散,就这么轻飘飘地解决了?”
玉珠捏着一块榛子酥吃得香甜,“不光如此,叫康王知道态度,还顺便把姐姐从乱局里提前拔出来了。”
“他……”元淑妍欲语还休,觉得说什么都不对。
“姐姐可别怪他,做事没跟你商量。你自己可一向爱这样干来着。”
元淑妍想去瞪她,可自己却又实在不占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