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捷猛然记起自己上次见到吴珍莲的时候,她的头部似乎已然有了些微妙变化。
但当时他并没在意,因为吴珍莲身体一直没什么问题。
怎么短短几天,她就变成了这样?
陈捷稍微一思考,就感觉脑内隐隐胀痛。这种不适并非器质性的,而是一种难以言说的诡异体验。
是了,就和他研究范倩楠的梦呓时一样。
一旦他试图用理性与知识去解开谜团,就似有无数只蚂蚁顺着他的七窍钻进他的脑髓,细细密密地啃食着他的意识,要将他的精神也啃得破破烂烂,百孔千疮。
他会疯掉。
和他的病人们一样疯掉。
疯掉,被关在这里,被外面的世界遗忘,拖着日渐疯癫的神志,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陈捷放在白大褂口袋里的手用力按下圆珠笔笔帽,让笔尖扎进掌心。
锐痛唤回了他的理智。
他是一名医生,他要救治他的病人,他怎么能害怕?
他相信不会有知识和经验解不开的难题。
然而,吴珍莲下一句话,就轻易击碎了他的信心。
她说:“我和小范约好了,一起散散步,聊聊天。”
陈捷呆住了。
吴珍莲失智将近三十年,从未离开医院一步。她的家人将她送来这里自生自灭,连医药费用都是医院先行垫付的。
不知该说可悲还是幸运,她早就谁不认识也什么都记不得了,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已经被抛弃。
她的意识陷入比深海更暗无天日的混沌,又怎么可能认识范倩楠,还跟她约定什么散步聊天?
甚至,她都不可能记住范倩楠住哪儿,叫什么名字。
“您……认识范倩楠?”温衍试探着问。
吴珍莲笑着点头,“我们都认识十几年了,是很好的朋友,用你们年轻人的话讲,就是忘年交。”
这下,温衍也浑身一僵。
范倩楠哪儿来什么朋友啊?
吴珍莲兀自絮絮地说:
“我们是在欧洲十国游的时候认识的。”
“她老公带着她和她儿子,我儿子带着我和我老伴儿,我们一起去普罗旺斯看薰衣草,在塞纳河边喝下午茶,所有人都羡慕我们,因为他们都没我们这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