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赵福安几次想说话,看到有小孩儿都闭了嘴,那欲言又止的模样看得杨妙华无语,直接道:“你想说啥子就说嘛。”
他们家小孩儿又不是那种完全不听话的。不用那么避忌,毕竟他们也不会说什么儿童不宜的事情。
赵福安叹口气,还是想安慰她:“其实啊,也没得啥子,你说的那些,啥子风水的,这可能有这个讲究,但是现在领导人都不讲这些,我觉得还
是没得那么玄的。你看你看,你又要着急了是不是?你先听我说完嘛!”
杨妙华的分辩就被吞回了肚子,主要赵福安现在的情绪也比较好,又当着孩子的面,她不想做那个情绪不稳定的大人。
“你说我们屋头现在的日子都是改了风水,我不是说不信,可能有这个原因,毕竟也确实是从那之后我们才遇到了小于知青,因为遇到了于知青这个好人,我们日子才一点点好起来了,这个你承认撒?你自己都总是说于知青是我们一家的贵人、恩人,是不是嘛?然后认到了于知青,我们自己也在努力啊,你看,你又……”
他把这几年杨妙华做的事儿都给简单捋了一下,说得容易,其实每件事办起来都不容易,走到现在也仍旧是很辛苦,但他说着还是很高兴,“你看,这些事情还是都顺了是不是嘛?万事开头难,我们是已经走过了最难的时候了,现在都有了那个样子了,接下来不管整啥子,只要继续去整就是了,就算这个竹子砍了风水有影响,未必还能直接把我们现在学会的东西都整没了啊?现在嫑说你,我都认到好多字,我都可以跟于知青写信了,这风水再管用,未必还能把这些都收回去啊?”
“说难听点嘛,真的要是有啥子不行的,我们大不了脸皮厚点,再找于知青想个办法,人家城里人,懂得又比我们多,路子也比我们广。对
了,不只是他,你不是在县城头还认了几门亲吗?我们好生走动到,未必还会过的比以前都难吗?”
杨妙华还真听进去了,虽然吧,风水玄学一说因为太过玄乎,更因为有上辈子和这辈子的两相对比,她心底里更相信了,但她也从来就不是全靠着什么风水改命的。就像赵福安所说,这么几年,还不都是他们自己也很努力吗?
而且他说的也很实在,就算真的风水不行克到自家了,大不了就找于知青帮忙嘛,虽然那是走投无路时的选择,虽然不要脸了一点,但光是这么想想,这也算是一种底气。
她也就没那么怕了,并且也算是听风就是雨的,马上就拿来纸笔,想要把自己的一些困境和思索向于知青求助——别看于知青年纪小,但杨妙华对这种有背景有文化的人,就算是活了一辈子也是羡慕和佩服的,她很愿意听这种人的话,尤其于知青还真的是个好人,自然也愿意听听他的意见。
兴致上来,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堆,甚至都忘记了笔迹要规整,还写得龙飞凤舞张牙舞爪的,忽然一抬头看到老二也在旁边写写画画,她哪里捏的稳笔,纯粹就是在乱涂乱画,杨妙华赶紧抢救笔和本子,然后一回头再看自己写的,猛地一拍脑袋:“我真的是脑壳进水了哟!这些东西能写的吗?”
他们队里时不时都要嚷几句破除封建迷信,那大城市抓得
不更严?好家伙,她倒是还把这种事儿堂而皇之写信纸上,真是不怕给人家于知青找麻烦啊?
这么想着,杨妙华又狠狠甩了甩头,把写好的信纸揉成一团团,最后全塞进了灶孔才觉得安全。
虽然这信没寄出去,也没能得到于知青的回复,但杨妙华写了这么一通,实际上情绪也算是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宣泄,甚至实现了自我安慰。毕竟,现实已经没法改变,就算她觉得一切的好运都是栽竹子改风水改运带来的又能如何?现在根本就不准她栽竹子不准她搞封建迷信了。还不如往好处想想,说不定从一开始栽了竹子,她家的风水就已经改变了,现在所做的一切都算是走上正轨了,日子比起上辈子同期已经好了很多,又何必再纠结于这个竹子这个风水的问题?
这么想开了,杨妙华忽然就意识到,就因为这竹子被砍带来的一连串事儿,生产队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看他家的笑话呢!这就是人性,恨人有笑人无。他们甚至不在意杨妙华搞的那些,实际上也给他们带来了一定的好处,他们就只是见不得人好,巴不得杨妙华这个灾星这个天生孤命永远都跟从前一样,又穷又苦被大家所有人都踩在脚底,真的,好多人虽然不说,但心底里看到以前过得那么差的杨来娣一家现在都过起了好日子,比他们都好,那种落差那种不平衡那种嫉妒是
深深根植于心底的。就只有看到她家倒霉了,他们才会觉得心里舒服一点。
但这怎么能行?
杨妙华要强了一辈子,上辈子打肿脸都要充胖子,骨头轻的人更受不得这种气,那是怎么都要争口气,绝对不能让人看笑话的。
于是她立刻收拾心情,风风火火准备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