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秘书这不屑的小眼神让盛子越很无语——我是谁?我是拥有这条街四十年经营权的人。
“我……”
盛子越还没来得及表明身份,那杨秘书撇了撇嘴角,挥挥手:“不!你不用告诉我你的名字,李朝阳的学生那么多,我根本记不过来。
你不同意?真是好大的口气!小同学,在外面和人说话要注意谦虚谨慎,知道吗?不能打着导师的旗号不把政府放在眼里。”
说完,他一幅大人不记小人过的表情,语重心长地看着盛子越:“你们这些象牙塔里的大学生啊,只晓得谈什么规划啊、原则的。县城发展的根本是什么?你根本就不懂。这件事情你不要管,就乖乖地站在旁边。”
盛子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想看看这个牛气哄哄的杨秘书如何表演。
见盛子越安静下来,杨秘书放下心来,和两名工作人员站在张正卿前面,做了个“请”的姿势:“张老先生,做人要识时务,腾空整条街的住户,是县城领导下的决策,你就不要螳臂挡车了。”
张正卿稳稳坐在椅中,椅子端正在摆在门前青石路面之上,绺绺白发在风中飘扬,脸上带着丝悲壮之意。
“我今天就坐在这里,来一个领导、专家,就喊一声冤。这是我的私人宅院,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产业,地契、房契一应俱全,谁也别想让我搬走!”
他提高
了音量,苍老的声音听在盛子越耳朵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他这是准备以一己之力反抗整个县城领导班子?
李朝阳带着专家走了几十米,转头听到这边的动静,招手叫来苏灿,在她耳边嘱咐了几句。苏灿边听边点头,朝着盛子越小跑而来。
苏灿站在盛子越身边,悄声道:“老师说,让你以大局为重,一切等送走阿克莱他们再说。拆迁冲突不可避免,申遗才是重点。”
盛子越点了点头,横了杨秘书一眼。
仙灵县到底是什么风水?上一次遇到的邵建云与副县长钱向阳沆瀣一气,勾结公安局副局长,一心要把古城墙扒掉大修新城。这一回冯县长走了极端,保护古城倒是做得不错,却非要把原住户全部搬走,腾空这条街。
似乎都没有考虑老百姓的切身利益,更没有想过县城的可持续发展。
杨秘书听到张正卿老先生的话,咬着牙,冷笑道:“张老先生,你只有两个女儿,都嫁到外地去了,还要这老宅子做什么呢?趁早搬家,县里还补你点钱,如果暴力抵抗拆迁,那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哟~”
张老先生右手执一根龙头拐杖,狠狠在地上敲了敲,发出“笃!笃!”声响。
“女儿怎么了?女儿一样能继承老宅。这是我张家的根儿,是我的命!谁也别想让我搬出去。”
杨秘书觉得有些棘手。这位张老先生世代居住在仙灵县,祖上出
过一位士大夫,曾经很荣耀。运动期间挨整,老妻死得早,女儿嫁出去,家中渐渐冷清下来。如果逼得狠了,他当真以死抗争,也是件让人头痛的事情。
想到这里,杨秘书放软了语气,劝道:“张老,你这屋子我们见过,两进三开的格局,前庭后院的,你一个人哪里住得了那么多屋子?不如这样吧……”
他想了想,说:“补偿款按照最高的标准来,我们另外在新城区给你赔一套两居室的新房,怎么样?”
张正卿哼了一声,拐杖在地上顿了顿。
杨秘书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但那张满是皱纹、经历了无数风雨的脸庞上无悲无喜,看不出来他在想些什么。
“张老,做人不能只顾自己吧?京都大学的教授、学生还有外国专家都在这里,你这样闹就是丢我们仙灵县的脸。仙灵县丢了脸,坏了名声,没人投资修路、盖房子,大家都得吃苦!”
张正卿眼中露出挣扎之色,看了盛子越和苏灿一眼。这两个京都大学的孩子睁着大眼睛,认真地看着自己。再看看远处,李朝阳教授几个正陪着两名外国专家沿路参观讲解。
杨秘书见老先生已经意动,决定再添一把火。
“这条街将来会打造成民俗一条街,卖的都是我们县城的土特产,您把房子腾出来,由本地企业家接手,也算为县城经济做了贡献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