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
“师傅。”季怀衿拱手作揖立于门外,等待里面之人的回应。
“进来吧。”苍老的声音幽然响起。
他进门后便看到一位老者负手立于窗前,桌案上看似杂乱无章的棋盘实则大局已定,茶壶咕噜咕噜冒着浓烟却无人理会。
明明是白天,室内却昏暗无光。如若不是开着窗,屋内之人怕是分不清昼与夜。
“徒儿有一事不明。”他单膝着地,低垂着头,虔诚仿佛信徒。
“但说无妨。”
“阿田一事是否与您有关?”即便他不提及具体,凭李铨留下来的眼线也一定早已知晓此事。
“倘若为师说此事与我有关,你会怎么做?”李铨转过身看向他。
有的时候,问题就是答案。
“天子与庶民同罪,即使是师傅您,徒儿也不会心软。”他咬牙道。
他哈哈大笑起来,古钟般的声音在房间回荡。
“如果为师让你放弃追查此事,你又当如何?”
“为什么?”他实在想不通,明明上一次见面时师傅还在提醒他,而这次为何一反常态地要他放弃。
“为师并非让你放弃蓮鹤云鼎一案,而是高氏这边你不必再查了,他与此案无关。”李铨道。
“您这是何意?不论他是否与蓮鹤云鼎失踪有关,光私设赌场和假公借贷已经是大罪,恕徒儿做不到视若无睹。”季怀衿道。
果然,这样的风骨才像他认识的徒儿。
“为师曾说过,为官不能仅凭一腔热血,审
时度势,进退有度方为立足之法。为师不希望你踏高氏这趟浑水,进局易,脱身难,你若执意如此只会将自身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师傅也曾说过,为官者,忠君者也,系民者也。如若我今日放过高氏,才是对阗国律法的践踏,来日那些无辜百姓惨遭迫害时又有谁来为他们伸冤?”
他匍匐在地,满腔愤恨却无处发泄,一身铮铮铁骨仿佛在叫嚣着天道不公。
季怀衿十三岁进学堂,十七岁入大理寺,他从不在意卑微求人时遭受的冷眼,他只记得每一次真相近在眼前却因权势而功亏一篑的无能为力。
他曾见过因官家强占田地而无家可归的百姓在某个冬天冻死街头,见过当街杀人的官二代最终被判无罪释放,见过得罪贵人的一家五口一夜之间惨遭灭门······
当时的季怀衿还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官吏,是师傅教会了他隐忍和等待,而如今他成了人人敬畏的大理寺卿,这一次他不会再为任何人低头。
李铨长叹一声,为师数年,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这个徒儿的傲骨,
“你若执意如此,休怪为师护不住你,你走吧。”
季怀衿走出李府的那一刻,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碎掉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沉稳有力的步伐。
一回到大理寺,门口的守卫便对季怀衿道:
“大人,刚刚有人找您。”
“人呢?”季怀衿漫不经心道。
“已经在里面候着了。”
他正纳
闷这个时候会是谁来,刚踏进讼棘堂,便看见一个女子靠在他的桌案边单手转动着一支狼毫。
“婴勺?”他没想到她会这么大胆直接来大理寺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