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龄一把将她按住,将她拥得更紧,低低道:“别看了。我只是想与你说,兄长当年所受屈辱和痛苦,并不比你少。阿榆,兄长走不出来……”
阿榆忽然间哽咽难言。
她原以为李长龄是幸运的,在仆从的保护下顺利逃离京师,被十六叔等人接应,改换身份重新生活。
可如果他的逃亡之路不那么顺利呢?
魏王在时,仆从或许忠诚可靠,可如果魏王自身难保呢?
出事之际,李长龄十六七岁年纪,昳丽文秀的温柔少年,被长辈藏在庄中保护得密不透风,孤身逃亡之际会发生何事?
若仆从想用他换取功绩,他的处境又该如何险恶?
人心之莫测,善恶之变换,阿榆早已见识。
阿榆哑声道:“兄长,瑜儿帮你走出来。我不嫁沈惟清了,我陪着兄长。”
她与沈惟清情愫渐深,与男女情事不再如先前那般无知,有时忆及那日醉酒时的片段,她知长龄兄长怕有些其他心思。
至少,他和当年的她一般,惧怕孤寂,却身心俱寂,期待能有她的陪伴,让他能如她这般,魂魄有依。
李长龄紧拥怀里娇美的小娘子,眼睛亮了亮,轻柔笑道:“你不害臊!打量你跟小沈那些事我不知道?这还能不嫁他?”
阿榆道:“你情我愿,各取愉悦而已!”
李长龄轻叹:“所以,你之愉悦,原在他身上。长龄兄长于你,只是兄长。”
阿榆怔了下,待要解释,却又
觉得无从解释。
她一心一意想挽留拯救的,是她视若兄长的人。
李长龄捕捉着她细微的表情变化,眸光渐渐黯淡下去,但嗓间却有沙哑的笑声。
他说道:“阿榆,小瑜儿于长安,亦只是妹妹。小娘子家的,矜持些!”
“……”
阿榆自认脸皮厚,但也禁不住李长龄的半调侃半教训。她不惜牺牲婚事也要救赎她之举止,顷刻显得荒谬起来。
她从李长龄怀中坐起,涨红着脸瞪他。
李长龄笑意微微,俨然已恢复了素日的潇洒从容。
阿榆怒道:“我好好劝你别作死而已!你还笑话我?”
李长龄微笑道:“我自然要笑话你。论作死,你称第一,无人敢称第二。至于我,你几时见我干出作死的事来?”
阿榆兀自不信,打量着他。
李长龄优雅地倒了茶,还顺势给阿榆也倒了,缓缓道:“我还没看到你出嫁,没那般迫不及待地作死。
细想想,你都能走出来,我为何不能?如果不能,多吃几顿你做的肴馔,指不定便能了!”
他含笑说着,期待地看向阿榆,“不过如今你可是官家自己认下的侄女,连官家都不会指使你做吃食了,不知还肯给我做几样吃食吗?”
阿榆道:“这有何难?你想吃什么,我都做去。”
李长龄故意一沉吟,张口便道:“也不用做太多,就就做荔枝白腰子、粉煎骨头、酒蒸羊、白片肉、玉灌肺、鸡丝签、香螺煠肚、间笋蒸
鹅,再做几个山海兜、洞庭饐、虾元子、红丝馎饦,羹汤不用多,来个螃蟹清羹,或蛤蜊米脯羹,还需做些沆瀣浆解解酒……”
阿榆还有些吃不准李长龄所思所想,一心只想抚慰了李长龄再说,忽听得他报出这么大串菜名来,目瞪口呆,抬手抓起桌上书册砸了过去。
“李长龄!”
李长龄边躲边笑,“罢了,我随口说说,便是你想做,这会儿也没地方弄那些食材。你且去厨房瞧着,有什么做什么。我忙碌一天,当真有些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