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面容依然雅秀,却如布满裂痕的明玉,连嗓音都是破碎的。
阿榆胸口阵阵发紧,“十六叔是荆族人,你父亲彼时能放在你身边的,必是难得的能人异士。而太夫人是从荆族同乡那里得来的毒虫……你在那时候就在算计了?”
“那时我刚到京城,一无所有,但看出这位需要一张梯子,便让十六叔送去了!”
“为何报复在楚王身上?”
“我是报复在他最宠爱最看重的未来太子身上。”李长龄疲倦地叹息,“我开始想要他的命,后来听说,四叔四婶出事之际,他曾向官家求情,为此还被罚过,我便悔了。”
“然后呢?”
“然后…
…我想起他害死了四叔,却又惺惺作态思念着他,便回忆着四叔往日的性情,在四叔和官家少年时嬉玩钓鱼的地方等他,‘偶遇’,相识,然后故意制造了一场意外,舍身救他;后来科举得中,我便升得极快,成了他最信任的近臣。”
李长龄笑了起来,“只因我举止言行很像四叔,却不会跟他有争执,更不会夺他的江山。他便能常跟人说,如果魏王能如长龄这般,朕便不至于打发他去房州,落得那般下场……”
他活成了官家心里眼里,希望魏王活着的样子。
但那不是他。
阿榆看着李长龄烛光下苍白的脸,“你一步步走到如今,为的不是振兴家业,富贵尊荣,而是为了报复?”
“国破家亡,我如何振兴家业?富贵尊荣……阿榆,你记忆里的长安兄长,在乎过吗?”
那个少年李长安,自然是不在乎的。
虽然幼年的阿榆所知有限,却能看出长安兄长和阿爹一样,颇有些寄情山水的雅情逸致。
若是阿爹阿娘不曾出事,有他们照拂,他当能率性而行,做他的山林逸士,偶尔去看看故国山水……
阿榆失了下神,“所以,兄长走到今日,一直想报复官家?昌平侯、太夫人、张娘子,甚至楚王、许王、寿王他们,都是兄长的棋子?张娘子看似柔弱,却机敏过人,绝非常人所能算计。
兄长必定早就在暗中帮过她很多,得她信任,此次她才
屡屡误判,沦为阶下囚?”
“是对权势的向往,蒙蔽了她的判断,岂能怪我?”李长龄眼底如有地底熔浆般的幽幽火光,“太夫人和她,都是败于自己的贪欲。”
“可兄长,我也有贪欲呢!”
阿榆的声音软和,带了些不讲理的撒娇,冲李长龄微微笑着。
李长龄的目光便柔和了些,“你要什么,只要兄长给得起,兄长都给。”
“我要我放在心上的人都好好的。如凌叔,沈惟清,安七娘,藜姐姐,还有阿涂那机灵鬼,小钱儿那蠢货……我回京之前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将这么多人放在心上。”
她笑得亮晶晶,看向李长龄,“当然,长龄兄长,是第一位的。第一要紧,长龄兄长一定要好好的。”
李长龄歪头看着她,眸子里映着她明媚的笑脸,“长龄兄长放在第一位,连沈惟清都比不上?”
“比不上!”阿榆肯定地说着,向他凑得更近些,诱惑般轻柔说着,“长龄兄长一定要好好的,长龄百岁、一世长安!”
李长龄忽然间便克制不住,用力将阿榆抱到了怀中。
阿榆没有挣扎,反而揽了他的腰,轻声道:“兄长,答应我,就此收手,好吗?若不想面对官家,择机外放也好,寻机远离也好,从那些阴暗里走出来,去看天地阔大,湖海无边,可好?”
李长龄不答,只握了阿榆纤细的手,引她探入他的衣底,去抚他的肩背。
阿榆下意识
地想缩手,却在感觉出手下皮肤的不对劲时,蓦地呼吸粗重,迅速在他身上游移,然后便要起身,撩他的衣衫察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