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肖勇智和李齐没能见上面。李齐来上海看市场,肖勇智要过去与他见面,被贷款打垮的齐修竹则决定留在厂子里加班赶工。
她特意把那天在票据上看到的地址告诉了肖勇智,让他无论如何都要过去看看,肖勇智答应了。
李齐风尘仆仆,扛了两个大包过来,都是王庆芝带给肖勇智的东西,被褥衣服日用品,还有两大罐子酱菜。
儿行千里母担忧,王庆芝现在最惦记的就是这个儿子。两人把东西往旅店里一放,开启了逛街模式。
李齐像刘姥姥初进大观园,对什么都好奇,他并不急着拿货,而是东走走西看看,每个柜台上的东西都仔细研究一下,听老板跟天南地北的客户讨价还价,甚至蹲在市场入口观察进进出出的人。
晚上,哥俩儿找了个小酒馆坐下来边吃边聊天,李齐再三感慨外面的世界之大,自己出来得太晚了。
“现在生意不像以前那么好做了,”李齐抿了一口酒,道,“你不知道,现在下岗人的越来越多,市场上的小商小贩一夜之间就多了起来。咱们动力厂是全市最坚挺的,很多小厂全员下岗,只有几个职工留守。我跟你说,市场门口蹬三轮的都抢不上活。”
肖勇智听了心情不免沉重,好好的工厂职工突然就变成了社会闲散人员,很多家庭的生活都得不到保障。
他叹口气,关心道:“你的生意怎么样?”
“凑和吧
,服装还是有赚头的。而且本钱大,刚开始做小买卖的人不敢拿货,怕压货压钱。”李齐庆幸道,“我幸好是几年前就开始带带拉拉地干了,要是现在才开始,那就是白玩。而且我们家李清也能帮上我了。”
李齐父亲去世时,妹妹李清才10岁,李齐又当哥又当爹把妹妹拉扯大,初中毕业后李奇没让她报技校而是读了职业高中,服装设计专业,今天夏天毕业。
“小姑娘现在可顶事了,招呼客人比我都强。”李奇说到妹妹,一脸的欣慰,颇有和种苦尽甘来的感觉。
“我弄了台缝纫机放到店里,买衣服的觉得哪里不合身,她现场马上就给改。我这次能出来,也是因为她能看店了。”
肖勇智替李齐高兴,又问起金亮来。
李齐道:“亮子不错,左邻右舍的有啥事他都给帮忙,烧烤店的生意也好,名声都打出去了,有不少不是咱们厂区的人也大老远地找过来,就是店面太小,支巴不开。那天我们几个还唠呢,乔安娜说,等她生完孩子休完产假就不回去上班了,到店里帮忙,或者在商业街那边再支个摊子。”
“乔安娜?她能行吗?”肖勇智惊讶道。他们几个从小一起大长,乔安娜像个洋娃娃一样,多少有些娇气,进入动力厂之后,干的也是轻巧的俏活。
烤肉这活又脏又累,肖勇智本能地觉得她干不了。
“亮子也说不让她干,产假满
了之后,如果没下岗就在厂里对付着,如果下岗了就在家带带孩子。可她不同意,你猜她怎么说,”
李齐故意制造气氛,“她说,现在孩子的竞争太激烈了,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上各种兴趣班学费老贵了,她一个月工资只够上十次的,所以她要努力赚钱。”
“这当妈了就是不一样啊。”肖勇智笑道,“孩子还在肚子里,她就想到了几年后的事。”
俩人接着又说到了胖子,李齐叹道:“胖子这个不争气的,好像马上要下岗了,他家里正找人托关系呢。”
“他们研究所不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吗?怎么他也要下岗了?”肖勇智前几天还跟胖子通了话,胖子在电话里说得可好了,说谁下岗也轮不到他,他的岗位是必不可少的。
“还不是他自己作的,前几天有个热处理的试件,应该是十个小时出炉,他倒好,为了准点下班见女朋友,四点半就把炉子关了,整整提前一个小时,被人抓个正着。”
李齐怒其不争,气得直拍桌子:“胖子这一提前,试件报废了,炉子白烧了。全部得重头再来。至少要一周的时间,偏那个件还贼贵。他们主任一生气,把他名报上去了,死活要换个人过来。”
“原来我家对门的方程哥以前就说过他,还不止一次,方哥一直不信任他,要干什么活儿都是自己动手,自己看着,从来不让胖子插手。”肖勇智
摇头叹道,“我当时就说过胖子,他不但不改,还偷着乐,说别人干了,正好他就不用干了。现在吃亏了吧。”
“之前他说,万一下岗了,就去租个门脸干中介,最近也不念叨了。”李齐摇头,捏起杯子又灌一口酒。
肖勇智见了赶紧劝他吃菜,免得一会儿喝醉了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