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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章(第1页)

道:“他赶着回来收拾人,山阴自是要去的。”

都道柏九是从山阴贪响大案开始平步青云,辛弈也是从山阴得来的,若说山阴没什么柏九的痕迹,那自是不可能。可唯有曲老知道,山阴,还有了不得的事情。

辛弈正从屏风后出来,经过柏九这椅时俯了身过来。柏九仰头靠过去,辛弈伸手给他把后领抚平。柏九虽一直牵着笑,可这一手硬是让大人眼里才凝的han霎时都散完了。辛弈耳尖一烫,自觉端了桌上一杯茶,到窗边榻案上看卷宗去了。

曲老便没再提山阴旧事,退身下去了。

柏九就着椅靠,不知想着什么。辛弈静心看着卷宗,半响没听着动静,目光便转过去,正撞柏九狭眸里。

柏九笑,“看完了?”

辛弈颔首,慢吞吞道:“太子要回来了吗?”

“路上呢。”柏九索性过来坐他对案,翻了卷宗,问道:“顾城棒杀案如何?”

辛弈合卷道:“此案虽为道义,却失纲法。”

顾城棒杀案,是洪兴三十六年顾城知府于宅府之中遭人棒杀。作案六人,皆是顾城百姓。此案惊动大岚不是因为死了一个知府,而是作案六人案后关押,囚车过道时万人送行,被民间百姓赞称义士。当年主审此案的并非初出茅庐的左恺之,而是左恺之恩师蒋泊舟。案牵出顾城知府罔顾人伦强抢弟媳,苛刻府税侵占民田,在顾城可谓是无恶不作,无人不恨。但蒋泊舟抄知府贪税、归还民田在先,斩杀作案六人在后惹起民愤。蒋泊舟一生直硬,唯独此案叫人愤说摘指,不过三年,上奏告老,自此之后大理寺才由左恺之接任。

这案子不难判,难在众心皆服。蒋泊舟为官力行纲法,严律执案,这是没错。可顾城百姓遭祸已久,知府只手遮天,上讼层层艰难,若不是逼到绝境,怎么会择一条必死路?柏九将这案子挑出来,是有些意味的。

辛弈继续道:“民愤实不为蒋大人,而是官制监察。大理寺掌案审理,要的就是一个法字。正谓纲法不正,国本不稳。故此六人,须斩。”他眉间一正,又道:“但地方行官,督察院难以监察审制。地方品级压人,权势遮掩,本就是养虎之行,却独独丢了锁链牵制,这是朝廷中枢疏漏。知府作恶,督察院年年下巡监察地方官员,却仅仅只停留数日即返。想这地头蛇窝里纵横,翻个花就能过了这数日监察。此案之后朝廷虽增加下巡之时,却无实用。若不想查,就是留十年也查不出东西。”

柏九一直听着,待他说完还递了茶去。辛弈接茶润了润喉,道:“延长查时是东宫提议,章大人也没拦着吗?”

“章太炎有心无力。太子一向与他不近,皇帝亦有心留太子出出风头,此案收尾便允这个提议。后来太子渐稳,延长查时也的确收了不少人入狱,此事便渐略不提。”

“非国事。”辛弈抿唇,道:“倒像是家事。”

督察院凭此得了中枢重视,每年有一大半的时间都混迹在地方。上派监察,地方怎么说也要敬些礼数,一来二去混熟了脸,这就成了油水差事。人人争往,不为监察,全奔着那点心意好处去。奉旨堂而皇之的去捞财,督察院能不拿出点东西再孝敬给太子吗?只怕地方刺头还是刺头,只不过变成了别人的刺头和太子的刺头。

“锦衣卫,锦衣卫有军政巡捕之权,大人可曾下查过?”

柏九指腹划过卷宗纸页,道:“有,唯有两次。”

“唯有两次?”

柏九抬眸深邃,“一次是洪兴五十一年,一次还是五十一年。”

辛弈敏锐的察觉着其中怕是有故事,只是柏九狭眸骤然深不见底,不知该不该问。转念火光刹那间,又想起柏九之前的话,他是四十七年入京,可萧禁一干人等都道他是五十一年入京。大人对这期间四年一直未曾提起,不知是不是……忌讳。

“如今的锦衣卫也非前朝要枢了。”柏九笑了笑,道:“皇帝自登基二十年起就渐削锦衣卫,我到时,锦衣卫已经少能参与朝中要事。原本拱行宫庭之要也交给了京卫司,军政巡捕若没有皇帝直命谁也动不得。现在的飞鱼纹,刀都锈了。”说着指腹一停,问道:“若是你,要如何?”

辛弈一愣,紧接道:“整顿督察院,重筛督察要员,派属地方督察院,一年一换,绝不延时。上设直属监察官,不定游走抽查,以绝地方祸乱之风气。”

柏九笑多了三分,“一年一换人从何处抽调?若仅靠督察院的人,谁能确定下个轮回不是老朋友?上设直属监察官,直属皇帝有偏重之嫌,直属旁人有行贿之忧。以绝地方风气,大岚十九城三大府三藩地,这法子止住了地方,布政使和亲王又怎么办?朝中派系交错,人手调抽不出,一手抓下去根茎纠缠如何是好?”

辛弈哑然,柏九话锋一转,“但若试想皇帝公正严明,朝中风盛清廉,派系之争无处可攀。纲法通畅,律政力行,也非不能一试。”

辛弈沉默半响,垂眸道:“然非如此。”

柏九伸手揉了他的发,“不会一直如此。”

皇帝做了近六十年的皇帝,他当年尚在腹中时便被托于前朝章家,襁褓之中就是由皇妃抱着上朝听政。直至近二十岁时才算参与国政,如今太子立了二十余年都不愿退位,是打定主意要坐死龙椅。他这么想的,可太子愿意吗?

辛弈抬手抱住柏九的手,一头栽进卷宗里,叹息道:“管他呢。”

柏九轻搔着他后颈,道:“今儿就到这儿吧。”

辛弈嗯声,听着外边竟又传了雨声,立刻抬头道:“江塘又要淹了。”

柏九敲了他的额,笑道:“乱讲。”

辛弈也笑了,两人自转去别的话题不提。只说晚上息了灯后,柏九忽地做了个梦。

梦回他年少才下山游历那会,还是个病秧子,头一回出门。有个人与他同行,两人到北阳。那人去牵马,他在路边见一个长得秀丽俊俏的小少年夺了只草编蚱蜢在前边跑,后边跟着个哭哭啼啼皱成一团的小结巴,一路喊着“三、三哥”。

他那会是最瘦弱的时候,衣衫在肩头都怕压坏了身。因久在屋里,揣着病气也不常笑。只看着那小结巴可怜兮兮的样子,顺手在路边抽了草,胡乱编了只东西塞给这吵人烦的小结巴。

递出去的手干瘦青白,人也阴沉。

不记得这小结巴有没有被他吓哭,只记得牵马回来的人还没到跟前,小结巴像看见娘似的飞奔过去,抱住那人的白衫一顿眼泪鼻涕的招呼。原先跑的远的小少年也绕回来,背着手老实的跟猫似的。那人从来都是握笔弄墨的手给小结巴擦了脸,将小结巴抱起来哄。后边策马来了个器宇轩昂的男人,过来从那人手里接过小结巴抱上肩头,垂手为那人撩开耳边发。

那一瞬温柔情深的超越周遭一切,他看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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