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一刻,日头往西斜了一半,苏杳杳背身立在出嫁前的闺房里,纤细的身影被斜刺进窗楹的日光投射在床榻上。
还未更换的大红色的纱帐自两旁勾起,床顶帷幔垂着白玉珠子下,沈恪仰面纹丝不动地躺着,呼吸间涌出的是淡淡的酒气,他闭着眼,双颊与露出的脖颈皆泛着薄红,影子在慢慢靠近,一点一点盖在他的脸上。
午膳这顿酒,喝了整整一个时辰,号称“千杯不醉”的四个人,如今大概都成了一滩泥,被人直接抬着凳子回房的模样也可谓是奇景。酒酣耳热,拼酒拼到最后,喝高了的苏承业甚至开始唤他们三人“兄弟”,若非许氏出面将人提走,怕是到晚上也下不了桌。
吩咐了连翘与青黛去厨房煮些醒酒汤往各院送去,房间内便只剩下沈恪和她两人。
苏杳杳叹了口气,坐在床沿,弯腰伸手往沈恪脸上戳,有些嫌弃又有些心疼地说:“什么千杯不醉,还我有分寸?你怎么就那么能耐呢。”
沈恪眼睫颤了颤,喉结上下滚动,似在睡梦中被扰,蹙眉时额心折出浅浅的痕迹。
指下的皮肤有些烫,苏杳杳轻捏了一把替他抚平眉心,听到房门外传来连翘的声音:“夫人,醒酒汤已经煮好了。”
“进来吧。”房门被推开,苏杳杳准备起身,收回来的手腕却被人一把抓住,她往外扯两下,没
办法挣脱,自然也没办法接过汤碗,只能回头吩咐连翘:“先把汤搁桌上,我一会去端。”
连翘打眼往床榻方向一瞧,见王爷似乎睁了下眼睛,立即应是,将碗放到桌上,又轻手轻脚退出房外。
房门发出细微的响动,阻挡了多余而刺眼的日光。
苏杳杳安抚似地拍了拍沈恪的手背,低声哄劝道:“乖,你先放开,好不好。”
她抬手去拉开他的手指,原本没有动静的沈恪倏然睁眼,在苏杳杳还未来得及看清之时,抓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扯,像是呢喃着说:“不想放开。”
猝不及防一股力量袭来,苏杳杳身子往榻上歪去,她半趴在沈恪身上,耐着性子温柔地说:“听话,我去给你端醒酒汤,不会走。”
“我不。”沈恪阖上眼,双臂收紧拥着她,掌心像在顺着猫毛,往她背抚了两下。
“你喝醉了。”苏杳杳撑着手终于支起身,距离拉近,她闻到了浓浓的酒气,“乖乖的,再不听话,我可是要生气了。”
“那你喂我。”许是酒意上头,沈恪眯眼笑得很是灿烂。
“行,我喂。”从未见过他这么孩子气的一面,苏杳杳无奈又好笑地顺着他的话说。她知道这顿酒她爹安了什么心思,沈恪也无法推脱。
苏承业老说,酒品既人品,约莫是存了点考验的心思以及莫名的不服气,所以他伙同苏清泽一个劲的想要灌醉沈恪,没曾想,倒先把自己给灌
醉了。用许映雪的话来说便是,不害臊,连叫儿子、女婿好兄弟这种话,也亏他喊的出口。
苏杳杳单手端着白瓷汤碗,提起裙摆重新坐回床沿,见沈恪又闭眼睡了过去,视线在他脸上循了一圈,忍不住小声嘀咕:“跟个小孩似的,撒起娇来倒是乖巧,平日里也像现在这么笑多好,皱眉老的快不知道吗。”
也不知这些字眼是刺到了齐王哪里,苏杳杳话音一落,他便缓缓睁开眼睛,曼声念着:“小孩?老?”
饮过酒的嗓音带着特殊的沙哑,对上他视线的刹那,苏杳杳才惊觉,沈恪眼神清明,哪有半分醉意。
“你没醉?”苏杳杳还是舀着碗里的汤问道。
热气腾起,落到沈恪眼里,他说:“醉了。”
“既然醉了,就把汤喝了。”苏杳杳将碗递过去,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自己喝。
“不要岔开话题。”沈恪躺在床上没动,薄唇轻启低声道:“言而有信乃立身之本,答应过的事就要做到。”
“什么?”
他支起手肘,歪在榻上,“你喂我。”
苏杳杳哭笑不得,认命地舀起一勺怼到他嘴边,弯了唇角,“堂堂王爷,怎么能那么无赖呢,装醉占我便宜。”
这一句话,沈恪就坐起来,取下她手里的汤勺,端过碗一饮而尽,然后放下碗。
苏杳杳唇边的笑意还未散去,他忽然伸手抱起她的腰就将她丢进帐子里,身影紧随而至,悬在她身上,一本正
经地说:“本王有必要同夫人算一笔账。”
“什么账啦,你先起开。”气息不稳,惹得声音有些娇,苏杳杳抬手去推他,却被沈恪握住双手手腕,抵在枕头两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