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天,京城这块儿已经逐渐转凉了,亏得如今才刚到晌午时分,要是夜半绝对是冷风嗖嗖的。不过,对于祁掌柜来说,即便这会儿是盛夏时分,他也如同浸在冰水里一般。
出大事儿了!!!!!!
“敢问老太因何而来?”祁掌柜面上还保持着镇定,嘴里却是一片苦涩。
作为经年的老掌柜,而且他还是祁家旁系,打小就以最优异的成绩从族学里脱颖而出,为家族生意兢兢业业几十年。这眼瞅着年岁大了,最多再过两年就可以回家安享晚年了,结果偏就让他摊上了这档子事儿!
瞅着眼前这饼脸老太太,以及她脖颈上挂着的半边信物,祁掌柜冷汗淋漓,却还得尽可能平静的询问事情的缘由。
这种事儿还用问吗?
同为祁家人,就算祁掌柜只是个旁支,可他也有那么一块玉佩。当然,成色、雕工是没法相提并论的,可里头代表的含义却是如出一辙。
“一个做买卖的,跟我拽啥文呢?赶紧的,带我去见你家大少爷!我这还忙着呢,回头得去寻我家好乖乖!”周家阿奶可不知晓只方才那一瞬间,祁掌柜就脑补了一大堆的恩怨情仇,只一叠声的催促着。
只是这么一来,祁掌柜就更不好了。
凭良心说,甭管脑洞有多大,但凡那眼珠子还算好用的人都不会将周家阿奶跟祁家大少爷串在一道儿。所以,打从一开始,祁掌柜就疑心周家阿奶是
替人来打前站的。
要么是自家闺女或孙女,要么就干脆是小主子。
考虑到周家阿奶虽长相、打扮都不咋地,可那通身的气势却完全不像个下人,毕竟真要是摊上她这么个下人,当主子还不知道有多糟心呢。
事实上,祁掌柜更怀疑她是替自家孩子来的。等再一琢磨方才那话,原本只有八分的肯定,转眼间就成了十分。
祁掌柜心道,瞅着这年岁,应当不太可能是闺女,就算是老来女估摸着也该有三十好几了。自然不是闺女,那多半就该是孙女,可瞅着这老太的长相,矮胖身形大饼脸……她孙女能好看?
“还走不走了?我说,赶!紧!的!”周家阿奶一个没忍住,举起她那满是老茧子的手,一巴掌就呼在了柜台上。
虽说没直接招呼到自个儿身上,可沉浸在悲伤中的祁掌柜还是被唬了一大跳,再一看周家阿奶那杀气腾腾的架势,赶紧啥也问了,只忙招呼伙计备车,火急火燎的往祁宅赶去。
祁家是一个大世族,迄今已有数百年的历史,甚至可以追溯到前朝年间。只不过,祁家真正发家还是在本朝初期,因为当时的老祖宗眼光独到,跟对了主子,这才有了如今的皇商祁家。
一个家族但凡传承的时间久了,嫡支旁支就会如同百年老树一般,盘根错节,既相互联系又各分派系。
像傻儿子,就是祁家嫡支长房大少爷,同时也是最为正统的
继承人。不过即便如此,也不代表就没人敢动歪脑筋。万幸的是,托周家这些年不断提供糕点糖果配方的福,大少爷已经渐渐将家中生意收入手中,尤其是遍布九州各地那数百家的饴蜜斋。
至于不幸被周家阿奶逮住了的祁掌柜,正是傻儿子的心腹之一。
——是真正的心腹,地位远超府城那位大掌柜。
待马车一路飞快的驶过京城的大街小巷,马车里的四人却是各有心思,其中又以祁掌柜最为忧心忡忡。
祁家的纷争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先前最为支持大少爷的老太爷身子骨已经彻底不行了,没准儿哪天就两眼一闭两腿一蹬直接上天了。偏生,身为大少爷亲生父亲的大老爷,却是更为偏爱继室所出的几个儿子。
说真的,别看大少爷外表风光无限,内里却支撑得极为艰难。若是在这个时候,曝出豢养外室,而且还拿着半边信物闹上门来的丑闻……
祁掌柜拿帕子擦了擦额间的冷汗,如有可能,他真想把这三人弄到天边去。可惜,那是绝无可能的事儿,只因他们方才在饴蜜斋闹得那一出,早已被人瞧见,与其想着隐瞒,还不如先将人送到大少爷跟前,也好商议出一个可行的法子来。
怀揣着满腹心事,祁掌柜只觉得时间过得极慢极慢,可很快等马车停在了祁宅门口时,他又感觉太快了。
颤颤巍巍的从马车上下来,祁掌柜瞬间变了脸
。
祁家在京城有个七进的大宅院,里头更是院套院,所有的嫡支都住在宅子里。至于宅子后头,则住着依附于嫡支的那些旁支族人们。再加上时不时的还有各地的掌柜、管事的上门报账,京郊庄子上的庄头也会来回话,以至于这儿极是热闹。
毕竟是商户,又不是官宦人家,相对而言就不是很讲究那些规矩,更谈不上风雅二字。
这本也没什么,问题是这会儿门口已经等着府里的大管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