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结书则更麻烦,里头有好几份内容。若单是繁琐也就罢了,偏还需要廪生作保,担保其不曾发生冒名顶替代考或者作弊等等。通常若非本身就是师徒,或者原就交好,廪生是不愿意作保的。当然还有另一个方法,那就是出高价请人作保,便是如此,想要寻到愿意的也极为艰难。
因此,当差人伸手管周家大伯娘要文书时,母子俩皆彻底傻了眼。
没有啊!
啥都没有!!
他们不知道还有这些事儿啊!!!
一说起这些个事儿,周大囡就忍不住大笑起来,唯一叫她懊恼的是不曾亲眼瞧见这一幕。
“那会儿,我得了二叔叫人递回来的信儿,说是寻到了我男人和婆母的尸首,叫我赶回村子去给他们收尸呢。等我把那头的事儿料理好了,哪还赶得上看大戏呢?唉,太可惜了。”
听她这么说,周芸芸只斜眼瞧了过去,开口问道:“就算没有文书好了,那也不能叫人抓进大牢吧?我咋听阿奶说,是她托人把那俩从县衙门大牢里捞出来的呢?”
“没文书当然没啥,可要是大吵大闹着非要闯到考场里呢?人家不叫进,周王氏那傻货跟疯了似的挠人掐人咬人呢?把人家好端端的差人挠了个大花脸,还踹人家子孙根呢?”
周大囡每说一句,周芸芸就把眼睛瞪圆一分,
等她说到最后一句时,周芸芸险些没把眼珠子瞪出眼眶了。
“别瞪了,横竖就这么一回事儿!周王氏就是个傻货,偏她还自以为自个儿有多能耐,这下好了吧,被人送到了牢房里,吃了好几日的牢饭呢!该!!”
这要是不知内情的人,绝对想不到周大囡嘴里说的是她亲娘的事儿,就她那口吻,简直就跟在说杀父仇人一般。
不过单就事论事的话,周家大伯娘确实挺活该的。
“不对!”周芸芸忽的一怔,忙急急的问道,“我记得科举有一条是说,家有犯人者不得参考。那要是考生本人进过大牢呢?岂不是更严重?”
周大囡显然完全没往这方面想过,因此在听了周芸芸这话后,很是有一会儿回不过神来。好半晌,她才猛的一拍巴掌,大笑道:“报应啊!这就是报应啊!!我明个儿一早就去找她,非要跟她好好说说这事儿不可!哈哈哈哈哈哈……”
想也知晓长辈有罪跟自己有罪哪个更严重了,更别说周家大伯娘这回简直就是扬名县城,还兼得罪了县学的考官并衙门的差人。
这越是小地方,人跟人之间越是沾亲带故的,县城虽说不算小吧,无奈这事儿太轰动了,起码在某些范围内可谓是人尽皆知。可以说,除非三山子直接换户籍,不然他这辈子是别想入仕了。
当然,他原本也考不中就是了。
撇开那对母子俩不提,周芸芸又问起了
老周家其他人的事儿。
别看周家阿奶素日里提起家里那帮子子孙孙都是一副嫌弃到极点的模样,可事实上老周家的人还真就比旁人家聪明了不止一星半点儿。除了那俩傻货外,就连周家大伯如今的日子也过得不赖,更别提周家其他人了。
二房那头已经回村有段时日了,家里的房舍都重新修缮了一番,连三囡的牲口棚也都整修一新。也亏得周家当初盖房子时,地基打得稳,且用的都是好料,哪怕遭受了洪水侵蚀,损失也不算严重。比村子里那些直接连房舍都冲得一干二净的,那是好了不止一筹。
除了自家的房舍,周家自个儿族里的,二房那头都想方设法拉拔了一把,倒没直接施舍,而是或借钱或借粮,再不然就是雇佣族人打短工等等,总之能帮的都会帮。
不单周家族里,张氏一族也是如此。至于他姓的村民,则由周家、张家两族商议着来帮。到底是一个村的,多年下来,或多或少的结了姻亲,便是没血缘关系,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好不容易躲过洪灾的村民就这么绝了生路。
如此这般,两个月下来,杨树村基本上恢复了正常,只除了死去的那些村民。
像丁家那般的情况,在村里真心不罕见。至于干脆绝了户的,更是有好几家。老丁家母子俩好歹还有周大囡帮着收尸,且只要她一日不改嫁,这逢年过节的供奉也绝少不了,
当然以后就说不好了,哪怕丁家还有亲眷在,可很明显这种没好处的事儿,人家才懒得理会。
一场洪灾过后,哪怕有周家阿奶的提前支会,杨树村还是少了三四十号人。兴许比起其他村落,杨树村要幸运的太多太多,可人没了终究是事实,尤其那些人原就在村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再有便是……
周芸芸一面心不在焉的炒着菜,一面抿着嘴想着心事,直到周大囡叫嚷着菜糊了,她才堪堪回过神来,忙拿盘子盛饭菜。
“你咋了?那娘俩出了事儿,连我都不在意了,你干啥往心里去?还是没了的人里头有跟你相熟的?”周大囡赶紧把灶膛里的火拨小点儿了,想了想又道,“我咋不记得里头有你相熟的?跟咱们家熟的,哪个不知道阿奶能耐的?想来想去也就我家那俩傻的了。”
其实说白了,真正打心底里相信会有洪灾的就没几个,事实上几乎所有人都是觉得周家阿奶这人太精明了,啥都吃就不吃亏,跟着她走一准没错!
至于缘由,重要吗?
老丁家母子俩也是赌气,却不曾想这么一赌气竟是丢掉了自个儿的小命。真不知九泉之下,丁寡妇会不会气得呕血,毕竟为了不叫丁家绝了香火,她算是吃了一辈子的苦头,还赔上了亲生女儿的幸福,结果功亏一篑,丁家连些许香火都没留下。唯一活下来的周大囡,更是满心满眼的期盼着出了
孝期能改嫁到一个好人家去,才不管丁家如何。
除了老丁家之外,没了的人多半是跟老周家从没什么来往,或者干脆就是结了仇怨,对周家阿奶不削一顾的,再有就是二奶奶家那个纯粹倒霉到了极点的病秧子了。
这厢周大囡还在狐疑着,那厢周芸芸却是已经盛好了菜,拿着铲子一脸迟疑的看了过来,好半晌才支吾着道:“大姐,我问你个事儿,不过你得答应我别告诉阿奶,我怕她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