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见状,急切地唤了一声,“官人。”
林正阳这才留意道徐氏也来了,扯出一抹牵强的笑意道:“你也来了。”
徐氏赶紧转身从仆妇手上取过包袱走到林正阳面前,将包袱从牢笼的缝隙间往里面塞,一边道:“里面冷,我给老爷带了一些厚袄子过来。”
林正阳接过包袱低头看了一眼,内心里一时五味杂陈的,大抵是没想到这个平日里受冷落的妾室,在自己落难之时竟会想着自己,“……你有
心了。”
沉默了许久的宁婉婉终于开了口,盯着林正阳质问了一句,“你知不知道……自己犯得是什么罪?”
林正阳缓缓垂下头,低声道:“……知道,死罪。”默了一瞬后,他突然抬起头,看着宁婉婉,一脸绝然道,“不过你们放心,此事乃我林正阳一人做事一人当,绝对不会连累宁府的。”
宁婉婉不说话了,只是默默地盯着林正阳,气氛一下沉重地让人感到有些窒息。
林正阳被宁婉婉盯得头再也抬不起来了,他知道,他们父女的缘分应该到尽头了,而他的人生也已经彻底到尽头了。
罢了罢了,这样他也算解脱了,他再也不用背着母亲临死前的沉重期望而活了。
“你到底有没有在乎过我这个女儿?”宁婉婉忽然冲林正阳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句,喊完之后,眼里哗啦啦地决了堤。
林正阳抬头震惊地望着宁婉婉,嘴唇轻颤,“婉儿……”
徐氏主仆也是一脸惊讶地望着宁婉婉。
在她们眼里,一直觉得宁婉婉对自己的父亲林正阳没什么感情,态度永远是冷淡疏离的,若不是因为他们中间被一丝血缘的纽带纠缠着,估计林正阳在宁婉婉心里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外人而已。
然而,如今这一声哭喊,倒让她们意外发现,原来林正阳在宁婉婉心里一直是有分量的,而且还是举足轻重的分量。
也对,哪有亲生骨肉不亲的,就是打断骨头也
还连着筋呢。
宁婉婉死死咬着唇,双眼发红地盯着林正阳,似有千般怨愤,万般心痛,诸般渴望无法宣之于口,全都压抑在喉咙里的那声哽咽中。
这时,狱差回来了,在一边急声催促道:“时间到了,你们快些走吧。”
“官人,您在里面可要保重身体啊。”徐氏赶紧抓了抓林正阳的手嘱咐道,然后在狱差的逼视中松开手低头率先走了。
宁婉婉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狱差上前一步拱手道:“郡主娘娘请。”
她抬手,将眼泪擦干,又恢复了一脸疏离的淡漠,转身走了。
*
出云苑。
宁婉婉站在廊下,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色,神情凝重地问拂衣,“第几日了?”
拂衣道:“第七日了。”自从刑部大牢里回来之后,姑娘每天都会问一句,她知道,姑娘心里是很担心老爷的。
“东西都送进去了吗?”
“姑娘放心,都送进去了。”
回来第二日,宁婉婉就命拂衣准备了一些干净的被褥,换洗的衣裳,一些吃食托关系送了进去,林正阳现在还是待审犯,又有官职在身,定罪之前,这些东西倒是还能活动得进去。
如今,这起铜钱走私案已经牵连到了许多官员,有市舶司的,有槯货务的,有便钱务、交子所、交引库的。
他们中有人或多或少地跟吴登有着直接交易,而吴登则一口咬定所有的交易都是由林正阳授意,因此林正阳就被推到了这起
铜钱走私案的风头浪尖上,成为祁宋史上少见的巨额铜钱走私案的主犯人员。
由于这起走私案太过轰动,圣人已经亲自下旨,由太子司易亲自坐镇,三司会审,最后还将由他亲自审批。
纵使宁国公府有通天的财富和影响,在这时,也没有人甘愿冒着掉官帽的风险,为一个宁国公府的上门女婿回旋。眼下,宁婉婉也只能听天由命,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一阵风起,吹的院子里的那颗老腊梅树上的残花簌簌而落。
拂衣道:“姑娘,起风了,这孟春里头就是雨水多,看样子又要下雨了,我们进屋里去吧。”
宁婉婉点了点头,正要转身,突然听见徐氏急急忙忙的喊声从院门外传来。